王友明
千禧年5月的一個傍晚,老戰(zhàn)友許振江打電話給我,,說老教導員王德富,、老班長郭玉寶,千里迢迢專程從黑龍江雞西市來到了駐臨某部,。我激動得像心里翻卷著浪花,,立即和時任289醫(yī)院政委的戰(zhàn)友郭文斌,冒著淅淅瀝瀝的雨柱,,驅(qū)車1小時,,趕到駐臨某部。
走進招待所,,我遠遠地望見樓道盡頭那熟悉的面孔,,深情地喊了聲:“教導員,您好!”教導員也看出了我,,便三步并做兩步,,奔了過來,,和我緊緊地擁抱在一起。我噙著眼淚,,借著樓道暗淡的燈光,,仔細端詳著他:臉上爬滿了皺紋,頭發(fā)巳經(jīng)全白了,,假牙不由自主地晃動著,。記憶中健壯瀟灑的教導員,巳然變成了今日古稀之年的老人!我的心沉甸甸的,,一股凄涼感漲潮似地漫過胸口,。教導員也淚眼模糊地感嘆道:“人生易老,天難老啊!”
是啊,,與老首長相聚之時,,驀然回首,已經(jīng)過去25度春秋了,。晚宴上,,多年滴灑不沾的老教導員,也頻頻舉杯,,慶賀這次難忘的團聚,。教導員欣喜地說:“這些年,我做夢都想這座軍營,、這塊熱土,、這方戰(zhàn)友,今天總算圓了夢,,可喜可賀呀!”老班長郭玉寶忙端起酒杯,,動情地說:“教導員一直念叨著要回來看看,可總是被繁雜的事務所纏身,,未能成行,,這次是下定了決心才來的。我提議,,為老首長能在70歲時圓了‘回家’之夢,,為我們戰(zhàn)友能相聚在2000年,干杯!”我們一齊響應,,一飲而進,。大家飲下的,不僅僅是馥郁馨香的老白汾酒,,而是純潔篤實的濃情厚誼呵!酒多話多,,我們邊喝邊說,一頓飯竟吃了兩個多小時。
回到招待所,,我們話別后思情,,敘戰(zhàn)友舊誼,互相介紹近況,,直至深夜,。大家散去了,我仍激動不已,,毫無睡意,往日舊情又一幕幕浮現(xiàn)腦際,。
記得剛跨進駐臨某部的“營房”時,,恰遭遇狂風呼嚎,雪花飛舞的天氣,。由于部隊正處在初建時期,,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差,我們只好住進帳篷里,。半夜,,冷風裹著雪花,鋪天蓋地而來,。刺骨的寒氣鉆進帳篷,、鉆進被窩,從小就怕冷的我,,穿著棉褲,、棉襖,仍縮成一團,,瑟瑟發(fā)抖,。朦朧中,我感到有人在為我掖被角,,睜眼一瞧,,是教導員。我急忙坐了起來,,他笑了笑,,把我摁下:“別動,小心著涼,?!闭f完,從頭到腳輕輕地把我的被子掖了一遍,,臨走時,,又把他身上的棉大衣脫下,蓋在我的身上,。望著他離去的背影,,我想起了家,,想起了父母,心底涌動著一股暖流,,眼窩溢滿了感動的淚水,。
當兵第二年底的一個夜晚,戰(zhàn)友們都看電影去了,,只剩下我一人值班,。這時,教導員走了進來,。我叭得一個立正:“教導員好!”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膀:“坐下,,咱們聊聊?!彼P(guān)切地問:“通過了解,,你們這批兵多數(shù)想學開車,你想干什么?”我實話實說:“想學做飯,?!彼麚u了搖頭?!澳蔷腿ノ关i,。”他又搖了搖頭,。我急了:“教導員,,反正我不去學開車?!彼宦牁妨耍骸翱窗涯慵钡?,想讓你去當班長?!蔽腋绷耍骸安恍?,不行,我哪會當班長呵!”教導員耐心地勸我:“去吧,,這是組織安排的,,不會可以在干中學、學中干嘛,?!蔽覜]轍了:“既然是組織決定,那我服從,?!彪S后,教導員向我介紹了許多帶兵之道。從他的眼神中,,我讀懂了對我賦予的殷切希望,。班長命令宣布后,教導員又找我談了話,,給我鼓勁加油,,使我感受到組織關(guān)懷的溫暖。在當班長的日子里,,教導員給予我的幫助,,像天上的星星,數(shù)也數(shù)不清;給予我的教誨,,像至理名言,,令人刻骨銘心。在教導員的培養(yǎng)教育下,,我逐漸成熟起來,成為一名優(yōu)秀帶兵人,。年底,,部隊黨委為我榮記了三等功一次。我深知,,這枚軍功章里,,有我的一半,也有教導員的一半呵!
爬格子,,是我酷愛的行當,。教導員看在眼里,喜在心頭,,親自點名讓我擔任業(yè)余報道員,。盡管我的勁頭十足,沒有休息過星期天,、節(jié)假日,,還常常加班加點到深夜,可是一年過去了,,報刊上沒發(fā)表過一個“豆腐塊”,、“火柴盒”。那陣子,,冷言冷語此起彼落,。面對失敗,我不知流過多少眼淚,,曾一度產(chǎn)生了退出寫作圈的念頭,。教導員多次同我談心,勉勵我:“失敗是成功之母,只要你有恒心,,肯吃苦,,就一定會在筆耕的田園里收獲豐碩的果實?!崩斡浿虒T的話,,我拭去淚水,堅定信心,,又向?qū)懽黝I域進軍了,。為了提高我的寫作水平,教導員不僅給我購買了許多新聞寫作書籍,,而且把我送進新聞寫作培訓班深造,。閑暇時,他還經(jīng)常和我一起研究報道線索,,敲定稿件內(nèi)容,。沿著他的視線,我終于打破了駐臨某部新聞報道工作的空白,,跨入了“紅色通訊報道員”的行列,。頒獎的那天,教導員握著我的手,,笑了;我卻握著教導員的手,,哭了!
“嘀嘀……噠噠……”,一陣激昂嘹亮的號聲,,打斷了我的思緒,。我一骨碌爬起來,拉開窗簾,,霞光萬道,,映照得天空一片鮮艷的美麗。待我洗漱完畢走出招待所,,教導員和老班長早就漫步于清新恬靜的營院小路上了,。飯后,我陪同教導員和老班長參觀了部隊的硬件建設和臨汾城區(qū)的市政建設,。每到一處,,他們都很激動、很興奮,,贊不絕口,。尤其是看到道路寬敞、整齊漂亮,、商賈云集,、生機盎然的貢院街時,,他們感慨萬千地說:“變化太大了,如若不是親眼所見,,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,,臨汾的城市建設可謂是日新月異啊!”我還陪同他們游覽了聞名遐爾的堯廟和壺口。祖國的名勝古跡,、大好河山,,使身著戎裝數(shù)十載的老教導員,更增添了一份保家衛(wèi)國的自豪感,。
在我的導演下,,老教導員為部隊官兵上了一堂生動活潑的傳統(tǒng)教育課。他深情地囑托官兵:一定要大力發(fā)揚人民軍隊的光榮傳統(tǒng),,愛崗敬業(yè),,艱苦奮斗,積極為部隊的現(xiàn)代化建設,、為第二故鄉(xiāng)——臨汾的發(fā)展和建設,,做出應有的貢獻。官兵們深被他在白發(fā)之年,,仍情系部隊和第二故鄉(xiāng),,仍牽掛這里的今天和明天的主人翁精神所折服!
離開臨汾后,我又陪同老教導員到運城解州參觀了關(guān)帝廟;到永濟參觀了普救寺,、黃河大鐵牛;到西安參觀了秦皇陵兵馬俑、華清池,、大雁塔;到黃陵縣參觀了黃帝陵;到延安參觀了革命舊址,。老教導員十分激動地說:“不虛此行,這次有兩個沒想到,,一是沒想到能見到這么多戰(zhàn)友,,二是沒想到能游覽這么多名勝古跡?!?/p>
望著這位1947年入伍,,曾參加過黑山阻擊戰(zhàn)、遼沈戰(zhàn)役,、平津戰(zhàn)役,、渡江殺敵和解放海南島戰(zhàn)斗,足跡遍及大半個中國,,并榮立大功的老首長,,我心底深處,不禁升騰起一股崇高的敬意,。
相聚一周后,,又要分別了,,無限的惆悵與眷眷之情襲上心頭。握別的那一刻,,我們揮著手,,說著“再見、再見”,,人人雙目含淚,、個個哽咽難語,心中埋藏著說不出的難受,。目送老首長和老班長從視野里緩緩地消失,,我的心更被別離的潮水撞擊得撕裂般疼痛。我只好默默地為他們祈禱:祝一路平安!
(原載《山西工人報》眾聲周刊2000年11月11日)
責任編輯:秦芳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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