隨著社會的發(fā)展進步,,伴隨了人們多年的石磨——這一生活的主要工具之一,,在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逐漸退出人們的生活。我們插隊的偏遠的山區(qū)在八十年代初才通了電,,因此,,在之前一直在使用石磨。現(xiàn)在,,農(nóng)村四十歲以下的人對石磨是生疏的,,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都未必吃過石磨磨的面。他們所能見到的是廢棄在旮旯里的或是已經(jīng)殘缺的磨盤磨扇,。
石磨在六七十年代之前是農(nóng)村很普遍也很普通的生活工具,,就是在上海這樣的都市里,部分家庭也有規(guī)格小一點的石磨,,用來磨豆?jié){,、湯圓年糕面等,現(xiàn)大多已退出歷史舞臺,。我們插隊是在七十年代初,,正好處于石磨退出人們生活前夕,因而使用過也很熟悉石磨,。
一個初秋,,坐著拉行李的大馬車,輾轉(zhuǎn)奔波了九十里山路,,進村的第一眼就看見村左面的場邊,,四盤石磨一字排開,驢拉著石磨悠悠地轉(zhuǎn)動,,石磨發(fā)出低沉的嗡嗡的響聲,,已經(jīng)磨碎了的糧食從兩扇磨扇的中縫流出,幾位婦女和孩子忙著羅面,,給磨扇上添糧食,,同時,還大聲地吆喝著頭牯,,那里的人們通常把牛馬驢等牲口稱為頭牯,。
山里風(fēng)大,為防止把面刮走,,石磨的三面都打著土墻,。形成一個相對避風(fēng)的場地。
我們村在方圓十里內(nèi)是大村,有六百多口人,。安頓好住處之后,,我迫不及待地在村子里兜了一圈查看村容村貌,發(fā)現(xiàn)農(nóng)戶中另外還有四盤石磨,,是合作化前農(nóng)戶個人置辦的,,屬私有財產(chǎn)。場邊的四盤石磨是隊上的,,屬集體財產(chǎn),。這樣我村就有八盤石磨。村里人很和睦,,不論所有權(quán)是誰的,,大 家都一樣用。另外,,村里還有二盤石碾,,也是村民生活必需的工具。石碾是用來碾米和碾粘度大的軟米面的,,這里過大年有炸軟米糕的傳統(tǒng)習(xí)俗,。石碾由直徑兩米的碾盤和直徑半米、長約七十公分的碌碡組成,,碌碡上鑿有直線的淺石槽,,比石磨簡單,。石磨則由直徑兩米的磨盤和直徑五六十公分的兩片磨扇組成,,石磨新的時候有一尺多厚,用的時間長了,,洗磨洗的次數(shù)多了就變薄了,。兩片磨扇重疊的那兩個面鑿有人字形的槽溝。上磨扇上還鑿有一個圓孔,,往槽溝漏糧食之用,。石磨轉(zhuǎn)動時糧食在槽溝中被迫擠壓滾動,被槽溝上的石牙擠碎,,成粉狀從兩磨扇的中縫流出,,再經(jīng)過羅面這道工序,便成了面,。一盤石磨一天的產(chǎn)量,,粗面約一百斤,若磨細面,,只有七八十斤,。
我是在房東磨面時全過程參與,了解了磨面的程序和所有的工具,。房東先和隊上說好了用頭牯的日期,,因是要磨窩窩頭面,,回來淘洗了一百多斤玉米,涼至九成干,,又把磨面需用的笸羅,、粗羅、羅架,,簸箕,、條苕等工具備好,山里百姓的籮子不說多少目,,而是以粗,、中、細之分,。第二天一早,,房東先把磨盤掃干凈,在磨扇堆上玉米,,我和房東則去廟上牽來驢,,把帶來的木桿繩子把驢套好,進磨道之前給驢戴上眼罩,,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后開始磨面,。房東教我,驢的眼罩必須在進磨道前給驢戴上,,如果戴晚了,,驢知道是在原地打轉(zhuǎn),那就死活不走了,,還偷吃糧食,。使喚驢要選溫順的聽話的,如果牽來一頭懶驢或者犟驢,,不是拉屎撒尿就是不走,,一天磨不了多少面,還凈跟人慪氣了,。房東還說,,磨面也不是一年四季天天都能磨,除刮風(fēng)下雨不能磨外,,還不能與農(nóng)事爭牲口,,春種秋收時節(jié),頭牯非常忙,,那時候絕對不能磨面,。冬季頭牯賦閑,是使喚的最好時機,大多農(nóng)戶都在這個時節(jié)集中幾天多磨些,,至少在今后的大半年不用考慮這件事,。夏天頭牯也有閑的時候,但磨面要一早一晚避開暑熱,。使用石磨有個大忌:就是石磨無論如何不能空轉(zhuǎn),,空轉(zhuǎn)會把磨牙磨壞,磨槽槽溝變淺,,出面少,,如果那樣,只有重新洗磨才能再用,。請石匠洗磨是個技術(shù)活,,費用很高,隊上窮,,幾乎沒有經(jīng)濟收入來源,,盡可能減少這樣的開支。
沒過多久,,我們家磨面,,我已經(jīng)熟悉了程序,成了當(dāng)仁不讓的主角,,用石磨多次地磨過玉米面,、雜面,山里氣候不適宜種小麥,,產(chǎn)量低,,我們每年在年前只能磨一次白面,十分珍貴,、稀罕,。還碾過米,伴著石磨悠悠,,我在村里共呆了四年。
那時候,,我們每天都在吃石磨磨的面,,也沒感覺到面的口感怎么樣好,反而認為天天吃窩窩,,有時一天兩頓窩窩吃的人直反胃,,想調(diào)劑當(dāng)時也沒那個條件。下山后吃的是機子加工的面,,有了對比才知道,,山上石磨面的口感的確是好,那種糧食的原有香味令人回味和留戀,比如窩窩頭,,咬一口之后,,窩窩頭里散發(fā)出的香味讓你忍不住再吸一口氣,把香氣吸進肚子里去,,而機子加工的面斷然沒有這個香味,。失去了才知道,原先不經(jīng)意的東西是那樣寶貴,。失而不能復(fù)得,,真是遺憾,只能在夢中享受了,。
前幾年,,我有機會返回闊別三十多年的山村,村里變化不小,,我發(fā)現(xiàn)村里原有的八盤石磨,,已有六盤完全廢棄。這些年,,去山區(qū)農(nóng)村旅游的人多了,,還能用的兩盤石磨反倒成了招攬游客的招牌,廣告牌上大字寫著:“親身體驗原生態(tài)生活,,親自動手用石磨磨面”,。來此旅游的都市青年人,大多未見過石磨,,更不要說吃過石磨磨的面,,他們都十分好奇地嘗試,自己動手羅幾羅面,,品嘗這里原汁原味的窩窩頭,,吃這里小麥、玉米,、紅小豆,、綠豆摻在一起磨的雜面面條,還有蕎面,、莜面,、油糕等都市里吃不到的特色食品。再加之這里地形地貌特殊,,層層梯田,,不遠處就是太岳山,山上郁郁蔥蔥,。游青山綠水,,住農(nóng)家小院,,而且價格也不高,很具誘惑力,,來此旅游的人居然不少,。王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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