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故鄉(xiāng)在安徽無為縣蜀山,,童年在那里度過,,那是我記憶中最美好的地方。
鎮(zhèn)子不大,可是道通衢水入江,,那條常年流淌不息的河水,,至今依然在我血液里嘩嘩流淌,。清晨,,薄霧還纏繞在河邊的柳林里,水汽迷離,,街上早點攤的熱氣一股股的蓬開,,炸油條的香氣彌漫,路人的腳步聲,,菜農(nóng)的吆喝聲,,牛喚雞鳴,亦真亦幻里,,鄉(xiāng)村的早晨拉開。禾木香,米飯香,炊煙裊裊,,微微嗆人,。
夏日的清晨,河邊一溜子擺開洗衣的女人,,棒槌起落,,腰身起伏,露出白白的腰肢——小鎮(zhèn)水好,,女人好白哩!槌聲沿河面流動,,粼粼波光里,笑語喧嘩,,體己的話兒河水聽見了,,害了羞,水里人影就亂了,,柳條一般,、水蛇一般地扭動著。河水真清啊,,魚兒也不懼人,,圍著腳丫來回穿梭,不時啄一口,癢癢的,,我就咯咯地笑,,外婆叫我傻丫頭。下河的鴨子來了,,邊走邊吵,,大腹便便,很有派頭,。
我最喜歡看魚鷹捕魚了,。船舷上一排站著,船家拿長篙虛趕一下,,它們就撲騰跳下,,在水里鉆進鉆出,一會兒頸子就鼓囊囊的了,,就跳上船,,船家收獲了,將魚鷹頸子一拎,,從下往上一擠,,被頸環(huán)卡住的魚便掉下來,撲撲地跳,。
下雨天,,漁人坐在船舷邊,披蓑戴笠,,也如一只魚鷹,。
一天的喧鬧被流水帶走,黃昏的小鎮(zhèn)靜了下來,牛在夕陽里,,人在牛后,鴨子游戲了一天,,隊列卻很整齊,仍是派頭十足地晃動著,。瑟瑟河水此時凝重,,時不時吐出的泡泡,是魚們的夢吧。炊煙四起,,巷內(nèi)人行,,雜亂里,平凡而溫暖的日子鋪展著,。
晚飯不急,,端碗飯串門半個村,東家夾點魚,,西家夾點肉,,聊不完的親熱,,孩子沒興趣聽這些,便跑到圩場去逮蟈蟈,、抓螢火蟲,。抓到的蛐蛐,放到用稻草編的小籠子里,,掛在房門后面,一晚叫天亮,吵的人沒法安睡,第二天便被外公放生了,。螢火蟲放在罐頭瓶里,拿紙封住瓶口戳個眼,瑩瑩綠光在瓶子里上下移動,來回起舞,夢一般,。若是秋天,,就抓蟋蟀,或是坐在水邊,,聽水鳥夢囈,、秋蟲悲鳴,魚兒忽地跳出水面,,剎那一影白,。
幾十年倏忽過去,故鄉(xiāng)如夢,,似乎不曾有過,,卻在夢里顯現(xiàn)真實細微的枝節(jié)。美好的事難忘的情,,都是如夢的吧,,就像我身在中秋,追憶那年的夏天,,皮膚所及已是涼意,,那真真切切的觸覺,竟恍惚如霧,,抓一把,卻是空,。
月亮漸圓的晚上,,不管是現(xiàn)實,還是夢里,,撐一桿,,再撐一桿,就離故鄉(xiāng)近了,,就能被那炊煙嗆了眼,,趁機流一回淚。
◆邢崢嶸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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