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編者按】
香港回歸20周年,“一國兩制”在香港的實踐已被證明是成功的,。
澎湃新聞深入香港細部,觸摸20年間香港各個領域的變化,,有的很大,有的很小,。無論大小,,均值得記錄。
澎湃新聞刊發(fā)的“香江廿年”系列報道,,今天將聚焦內(nèi)地學生畢業(yè)后留港工作的故事,。
“比起讀完書就早早回內(nèi)地,我更想多待在這里一段時間,,這樣才覺得自己不虧,。”
25歲的何為總把“不虧”掛在嘴邊,。
去年11月,,他從香港中文大學碩士畢業(yè),隨后應聘進入一家本地媒體,。因為此前在廣州讀了4年大學,,何為有一定的粵語基礎,語言并未構(gòu)成他在香港生活的障礙,。
何為的同學中,也有不少聽不懂粵語的做了同樣的選擇,。畢業(yè)后選擇留在香港工作的這個群體,,通常被稱作“港漂”。自2008年起,,香港特區(qū)政府批準內(nèi)地赴港就讀的本科及以上畢業(yè)生無條件留港一年,,大批留港內(nèi)地畢業(yè)生即通過政策便利在香港尋找工作機會,開始了“港漂”生活,。
維多利亞港夜景,。新華網(wǎng) 資料圖
1997年香港回歸以來,“港校熱”一度只增不減,。香港高校較高的國際排名,、相對歐美更具性價比的學費,以及更具優(yōu)勢的地理位置,,在20年間吸引了大批內(nèi)地高中及本科畢業(yè)生赴港深造,。
對香港人守規(guī)矩、講秩序,、做事嚴謹?shù)墓ぷ鲬B(tài)度的青睞,,對深入體驗香港文化的向往,,甚至對留港滿7年申請成為永久居民的期待,都構(gòu)成了不少“港漂”留下來的原因,。
“跟香港同屆大學生相比,,港漂的應聘能力并不差,不少企業(yè)也喜歡找港漂,?!毕愀劢逃龑W院助理教授胡少偉對澎湃新聞(www.thepaper.cn)談到內(nèi)地學生時說,“喜歡就可以留下來”,。
“語言很快就不是問題”
與何為不同,,李惑在2015年來到香港中文大學廣告班讀研之前,對粵語可以稱得上“一無所知”,。
“本來到香港讀書也是臨時起意的選擇,。”李惑原本在蘇州念書,,大四上學期決定報考香港高校的研究生,,隨后花了一個半月時間考雅思,準備申請材料,?!拔覉罅艘粋€雅思班,那一個半月里從早到晚學英語,,幾乎就沒怎么休息過,。”
雅思成績出來,,6.5分,,“香港中文大學碩士”之后成為了他學歷中“漂亮”的部分,彌補了本科學校平平的遺憾,。
讀書的一年中,,李惑沒有選擇跟同是內(nèi)地赴港的學生“抱團”,而是用社交軟件交了不少香港朋友,。李惑剛開始聽不懂粵語,,就用普通話跟朋友交流,時間久了,,因為對香港生活環(huán)境的喜愛,,他開始主動了解粵語。
在香港,,成為保險經(jīng)紀或“理財顧問”已經(jīng)成為不少內(nèi)地“港漂”學生的職業(yè)起點,。入行門檻低,對語言要求不高等多項優(yōu)勢讓畢業(yè)后沒有敲定工作的學生紛紛加入。2016年6月結(jié)課后,,李惑也成為了其中一員,。
“聽了幾個月的課后,反而有些遲疑,,擔心自己做不好這份工作,,那會生活也沒有保障?!眲偖厴I(yè)的3個月中,,李惑每天都到保險公司參加培訓,沒有任何收入,,跟別人合租在油尖旺區(qū)不足30平米的公寓,,每月4000港幣房租?!耙惶斓腻X只夠吃兩頓麥當勞,,最便宜的套餐也要40多港幣?!?br style="word-wrap: break-word; -webkit-tap-highlight-color: rgba(0, 0, 0, 0); margin: 0px; padding: 0px; border: 0px;"/>
尖沙咀鐘樓,。視覺中國 資料圖
他之后選擇重拾本專業(yè)所學,應聘了一家廣告公關公司,。面試時,,考官看他是內(nèi)地學生,提了一個要求,,“一個禮拜后用粵語來面試,。”
李惑找到自己的本地朋友幫忙,,一個星期里進行了多次粵語面試模擬,。臨上場前,他把要準備的回答寫成草稿打印出來,,翻來覆去地念,最后熟練到全部背了下來,。
在這家公司工作了近一年后,,李惑回憶起過往經(jīng)歷,還是感慨自己在語言學習方面“夠拼”,?!鞍肽昃涂梢月牰F(xiàn)在跟本地人日常交流不成問題,?!?br style="word-wrap: break-word; -webkit-tap-highlight-color: rgba(0, 0, 0, 0); margin: 0px; padding: 0px; border: 0px;"/>語言是大部分非粵語環(huán)境中成長起來的內(nèi)地學生留在香港所要面臨的首要問題。何為在媒體工作,平時上班的通用語言就是粵語,?!罢Z言是交流工具,必須掌握,,但實際學起來并不難,。”
葉孜跟李惑同一時期入學,,畢業(yè)后也優(yōu)先選擇進入保險行業(yè),,并留了下來。她的工作主要面對內(nèi)地在港購買保險的消費者,,平時多用普通話交流,,因此對粵語的要求并不嚴格。不過在香港工作一年,,葉孜租住在深圳,,每日往返港深兩地,已經(jīng)開始習慣在生活中用粵語溝通,。
會展中心,。視覺中國 資料圖
“像是突然就開竅了?!痹谙愀垡患彝馄蠊竟ぷ鞯母鸺颜f,,從剛?cè)肼殨r完全聽不懂,到現(xiàn)在用粵語交流不成問題,,她只花了不到一年的時間,。
“喜歡這里有秩序、守規(guī)矩”
克服了語言障礙后,,李惑不僅對工作開始得心應手,,也坦言喜歡上了香港的社會環(huán)境?!耙郧吧蠈W幾乎每周都要去深圳,,現(xiàn)在反而過關到香港這邊覺得舒服自在?!?nbsp;
排隊文化是香港的一大特色,,在香港街頭,地鐵,、商場,、辦公大樓入口隨處可見井然有序的排隊隊伍。這種文化也是港人做事重秩序,、守規(guī)矩的表現(xiàn),。不少內(nèi)地學生在工作了一年后,,也都會感慨香港企業(yè)文化對自己的積極影響。
“同事們都很認真,,做事講規(guī)則,,甚至有點一板一眼?!备鸺言u價,,在香港工作辦事透明,與同事交往也很輕松簡單,,“只要掌握了規(guī)則,,就能跟上他們的節(jié)奏?!?br style="word-wrap: break-word; -webkit-tap-highlight-color: rgba(0, 0, 0, 0); margin: 0px; padding: 0px; border: 0px;"/>進入廣告公關公司后,,李惑也漸漸被同事和上司的嚴謹風格所影響。讓他印象最深的是,,曾經(jīng)有一份最基礎的報告方案,,上司都在細節(jié)上要求他來回修改了數(shù)十遍。
當開始的新鮮漸漸被繁忙的工作充滿,,李惑已經(jīng)可以不加猶豫地描述自己每一天的狀態(tài):9點起床,,早高峰地鐵,10點到中環(huán)的辦公室樓下,,買一份10港幣的面包,,開始一天的工作。下午1點跟同事下樓在附近的茶餐廳吃飯,,一份套餐50港幣,,回到辦公室午休半個小時。晚上不加班時七八點下班,,在住處附近買30到40港幣的水果,,然后回到住處休息。
旺角,。視覺中國 資料圖
相比李惑,,大多數(shù)在香港工作的內(nèi)地學生并沒那么“幸運”。港人崇尚“加班文化”,,尤其在金融行業(yè),,加班到深夜更是常態(tài)。一名已從全球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的香港分支公司,,返回上海辦事處工作的曾經(jīng)的“港漂”就對澎湃新聞坦言,在同家公司工作,,香港的壓力明顯大很多,。
“有壓力,,事情就像永遠做不完?!备鸺延X得,,自己的上司就“很拼”、“能力強”,,可以一整天都不停開會,,晚上還會跟下屬談工作。
有調(diào)查顯示,,香港是全球工作時間最長的城市,,平均每人每周工作超過50個小時。留港近一年,,不少內(nèi)地畢業(yè)生也漸漸習慣了緊繃和快速的工作節(jié)奏,。
“每次從深圳過了關到香港這邊,腳步就會不自覺地加快,,仿佛有無盡的機會在等著我,。”從事投資理財工作的夏天說自己喜歡并留在香港的一大原因是“人人都有機會”,。
“在這里,,每個人都很努力,而只要你努力了,,就會得到相對公平的結(jié)果,。”夏天覺得,,香港社會高度成熟化,、體系化,也是吸引內(nèi)地學生工作的優(yōu)勢所在,。
“多一些生活體驗再回去”
李惑現(xiàn)在租住的唐樓,。 受訪者提供
7平米的唐樓“劏房”是李惑現(xiàn)在租住的地方。劏房由普通住宅單位分割成幾個小的單位,,有獨立衛(wèi)生間,,在上個世紀90年代的香港開始流行。
李惑每月交共3000港幣的租金和水電費,,月入一萬多港幣的工資主要都用來支付食宿,。在這里生活了一年,他覺得比起在內(nèi)地工作的同學,,自己獲得了以前從沒設想過的生活體驗,。
“生活不容易,攢不了太多錢,,但是去周邊旅游方便,,我前幾個月就帶媽媽去了趟泰國,,兩個人共花了1萬塊?!遍_始工作后,,李惑不愿再問家里要錢。留在香港的生活成本讓他有時拮據(jù),,但他現(xiàn)在還沒打算離開,。
“總是有些收獲,在這里工作的經(jīng)驗雖然回內(nèi)地未必用得上,,但是我想把該體驗的都體驗一下,。”他說,。
同樣地,,葛佳也說自己在香港只學習了一年,“還不想這么快回去”,。此前在日本讀了4年本科的她,,一直向往擁有在世界上不同地方生活的經(jīng)歷。
在她看來,,香港跟內(nèi)地的飲食習慣和文化傳統(tǒng)相近,,比起其他地方,隔閡感少了很多,?!跋愀弁瑫r也很國際化,正好學習的時候做實習生有留下來的機會,,就暫時不想走,。”
葛佳的同事多為香港本地人,,平時很照顧這個獨自在香港打拼的內(nèi)地生,。她記得自己有次生病,幾個同事不僅帶她去醫(yī)院看急診,,接著送她回家,,當晚還一直在微信上詢問她的狀況,甚至擔心她在家里沒有吃的,,主動提出要去送飯,。“這讓我很感動,?!彼f。
灣仔區(qū),。視覺中國 資料圖
從事理財相關工作的葉孜和夏天則表示沒有離開香港的意愿,。葉孜希望能在這里待滿7年,,拿到永久居留權(quán),甚至把孩子生在香港,,讓其自動成為香港居民。夏天說自己剛來香港就非常喜歡,,所以“想一直留下來”,。
近幾年來,由于內(nèi)地經(jīng)濟的飛速發(fā)展,,不少香港企業(yè)將市場轉(zhuǎn)向大陸,,招收內(nèi)地畢業(yè)生的意愿也在增強?!案愀弁瑢么髮W生相比,,港漂的應聘能力并不差,不少企業(yè)也喜歡找港漂,?!毕愀劢逃龑W院助理教授胡少偉對澎湃新聞說。
與之相對應的是,,調(diào)查顯示目前留港內(nèi)地畢業(yè)生過半更傾向于回到內(nèi)地,,“港漂”開始成為留港內(nèi)地畢業(yè)生中的少數(shù)群體。
之前總覺得要留港才“不虧”的何為,,在從事媒體工作近一年后,,最近就打算先回到內(nèi)地工作一段時間。他坦言現(xiàn)在內(nèi)地一線城市給海外留學生的優(yōu)惠政策比較多,,生活成本也比香港要低,。
不過,他已經(jīng)成功申請到為期2年的香港工作簽證,,“隨時還可以回來”,。
(應受訪對象要求,文中何為,、李惑,、葉孜、夏天,、葛佳等為化名)
責任編輯:蔣晨銳
責任編輯:張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