圖為施工隊在平整路基。
記者 謝智強 攝
巫溪蘭英大峽谷高聳的老虎嘴崖壁上,，一條崖路如腰帶般鑲嵌著。
11月19日,，寒潮來臨,，氣溫陡降，但崖路的硬化工程依然開工了,。
這條崖路不長，僅有1.2公里,，卻是背靠青口嶺崖壁,、三面臨崖的周家坪與外界相連的唯一通道，是周家坪23戶83名村民用了4年零3個月時間才鑿出的“天路”。
“天路”鑿?fù)ㄖ埃芗移捍迕裰荒苋缭澈锇闩逝姥卤谶M出周家坪,。
十一月八日，巫溪縣蘭英鄉(xiāng)蘭英村老虎嘴崖路,，施工隊正在整治崖路邊角。
本版圖片均由記者謝智強攝
11月8日,，蘭英村,，村民行走在寬不過40厘米的青口嶺崖壁“毛毛路”上。
40多公里“毛毛路” 單程要爬2天
青口嶺崖壁上,，寬不過40厘米的羊腸小道,，呈“之”字形貼附著。
深秋時節(jié)，風(fēng)霜染紅了扎根崖壁的黃櫨樹葉,。周家坪村民楊芝漢指著崖壁,，向重慶日報記者介紹,，周家坪位于蘭英鄉(xiāng)蘭英村四組,，2005年之前，進出這里有兩條“毛毛路”,，一條翻越青口嶺崖壁,，再翻過板壁巖崖壁，向下能到達蘭英鄉(xiāng)鄉(xiāng)政府所在地,；另一條爬下雙河口,，然后再向上爬過朱家坡，翻過獅子口,，能到達橫穿蘭英鄉(xiāng)高洞村的公路,。兩條“毛毛路”，都寬不過40厘米,，都有40多公里,。不管走哪條路，村民們單程都要爬2天,。
“不是徒手爬,，還要背東西。背著紅苕苞谷洋芋出去賣錢,，買了化肥米面再背進來,。重的200來斤，輕的也有百多斤,?！睏钪h說。
“毛毛路”上,，腳下的石板光亮如鏡,，年深日久，村民的杵柺已然在堅硬的石板上磨出了一個個圓孔,。
對于攀爬崖壁的村民來說,，杵柺能在休息時給予依靠,，也能在生死時刻救人于危難。
楊芝漢記得,，多年前,，自己背著200多斤重的洋芋，爬過了雙河口,，卻在攀爬朱家坡時,，遇上了滾落的石塊。
“有簸箕大小,，正對著面門砸下來,。”當時,，楊芝漢身處羊腸小道,，兩側(cè)均是崖壁，無處可躲,。千鈞一發(fā)之際,，他拿起杵柺，頂向砸落的石頭,。石頭被頂偏,，卻依然在其右腿上留下了一道30多厘米的血口子。
50歲的村民姜治保一臉黝黑,，雙手滿是老繭,，手臂上,、腿上也布滿疤痕,。他說，“在崖上爬上爬下,，誰沒遇到過幾次危險,，都是在鬼門關(guān)上討飯吃?！?/p>
雖然進出困難,，但懸崖上的周家坪，因其坡度較緩,、土層較厚,、光照充足、雨量豐沛,，卻是山高坡陡的蘭英村中耕作條件相對較好的區(qū)域,。
“紅苕、苞谷,、洋芋,，產(chǎn)量都不錯,，至少能填飽肚子?！睏钪h說,，正因為如此，大家都不愿搬遷,，只能琢磨著如何才能在環(huán)繞村子的崖壁上鑿出一條路來,，“至少車子能進來，不能讓子孫后代都爬崖壁啊,?！?/p>
11月8日，蘭英村周家坪,，村民正在自家房頂翻曬蘿卜片,。
11月8日，蘭英村老虎嘴崖路,，施工隊正在整治崖路邊角,。
11月8日，蘭英村老虎嘴崖路就像是石壁上的一道裂縫,。
1.2公里崖路 鑿了4年零3個月
村民的目光,，集中在了上下通高1500多米的老虎嘴崖壁上?！霸诶匣⒆焐蠙M著打通一條路,，連接到蘭英村五組的機耕道上，這樣距離最短,?！备都覈f。早年間,，周家坪是原青龍公社所在地,，付家國是當時的青龍公社社長，他的話,，村里人都愿意聽,。
可是，沒有任何大型機械化設(shè)備,，也沒有炸藥,，如何在絕壁上開路？
“我們就用鋼釬,、鐵錘,，一寸一寸地鑿?！?001年9月,，付家國帶領(lǐng)村民在崖壁上鑿下了第一根鋼釬,。
然而，鑿路的艱險,，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,。
由于作業(yè)面太窄，崖壁險峻,，鑿路時兩個人只能一人扶鋼釬,、一人掄錘，還要時刻提防落石和跌落懸崖,。9月開鑿,，到當年年底才在崖壁上鑿出不到10米長的一個窩窩。要想鑿出1.2公里的路,，得到猴年馬月,？
“還是得用炸藥，炸碎了石頭再清理,?！备都覈痛迕駛兩塘亢螅瑳Q定向鄉(xiāng)里及縣里申請購買修路的炸藥,，所需的費用由所有村民均攤,。
2017年11月19日，深秋時節(jié),，周家坪的銀杏樹一片金黃,。付家國小心翼翼將一本記賬本捧到了前來采訪的重慶日報記者眼前。記賬本的紙張已泛黃,，“賬目都在這兒,，幾年修路，每個人都攤了2000多元,?！?/p>
有了炸藥,，就要有人到絕壁上打炮眼,、填炸藥，再引爆炸藥,。
“要從青口嶺上綁上繩梯垂到老虎嘴崖壁上,，人綁上安全繩，順著繩梯爬下去打炮眼,、填炸藥,。”付家國說,，崖壁高聳,，氣流紊亂,，時常有大風(fēng)呼嘯，每一個參與鑿路的村民,，都曾在崖壁上九死一生,，“早上出門就沒想著能回去。晚上能到家,，就算撿了一條命了,。”
2003年,，深秋,。老虎嘴的崖路，已開挖了一半多,。
一天清晨時分,，村民向家根像往常一樣，打了3個炮眼,，并填充炸藥,、引燃引線，然后快速躲到了掩體后,。
“轟,、轟”兩聲巨響后，巖壁崩落,。向家根等了許久,，沒有聽到第三聲炮響。壯著膽子,，他小心翼翼向炮眼摸去,。不曾想，在他靠近炮眼時,，第三聲炮響帶走了他半邊臉,。炸裂的碎石穿透衣物，在他身上鉆出了近百處大大小小的傷口,。
在人們哭天喊地的悲愴中,，向家根被緊急送往醫(yī)院。經(jīng)過搶救,，向家根命是保住了,，右眼卻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，右半邊臉凹陷,，渾身上下都是傷疤,。
“就1000多米啊，哪戶人家不是哭了好幾回,?！被貞浲?，61歲的吳應(yīng)香抹了一把淚，修路那幾年的艱難一一在眼前閃現(xiàn),，“大的塌方就有8次,，最大的那次，巨大的沖擊波將200多米外的村小學(xué)玻璃全都震碎了,?！?/p>
2005年12月底，歷經(jīng)4年零3個月后,，老虎嘴崖路終于全線鑿?fù)?。楊芝漢記得，路通的那天,，好多人笑了,，笑著笑著卻哭了，繼而泣不成聲,。
4月進場 年底才能完成對崖路的硬化
今年4月初的一天,，陳啟蒼帶領(lǐng)的施工隊按鄉(xiāng)里的安排進駐了周家坪，對老虎嘴崖路進行硬化——硬化后,，1.2公里崖路因地勢所限依舊維持在3.5米寬,，但將把路基下沉，提升崖路的空高,，方便貨車進出,，同時，村里的機耕道將被改造成4.5米寬的水泥路,。
盡管早已鑿?fù)寺?，但走在這條路上仍時常險象環(huán)生，不時有石塊砸落,，在雨天時更是泥濘難行,。村里的變化也不大——村民出行依舊艱難，烤煙,、中藥材,、生豬等種養(yǎng)業(yè)依舊無法規(guī)模發(fā)展，村民生活依舊貧窮,。
周家坪的村民要到巫溪縣城,，依然需要步行到蘭英鄉(xiāng)政府,，然后乘坐鄉(xiāng)政府到巫溪縣城的客運車,，單程車費就要50元。
所以,，從鑿?fù)ɡ匣⒆煅侣返哪翘炱?，村民們就盼望著能將這條路硬化,，但鑿路已經(jīng)耗盡了村民的家底，蘭英鄉(xiāng)又是巫溪最偏遠,、最貧窮的鄉(xiāng)鎮(zhèn)之一,，因此這硬化工程遲遲未能進行。4月就進場,，為何硬化工程拖到現(xiàn)在才開工,？
“4月來的時候，周家坪的6戶貧困戶正在建房子,，若修路,，建房的材料就進不來了?！标悊⑸n說,，因此4月至7月間，施工隊只是對周家坪里的機耕道進行了整飭,，修建了堡坎,，拓寬了路基，平整了路面,。
而且,，硬化老虎嘴崖路與鑿?fù)ㄋ粯樱錆M了曲折,。
7月16日,，在連日暴雨下，蘭英村五組的村道發(fā)生滑坡,，所有的材料無法進村,。
9月，在對蘭英村五組的滑坡排危清障后,，巫溪縣城通往蘭英鄉(xiāng)方向的公路又發(fā)生滑坡,，至今無法通行。
10月31日凌晨,，持續(xù)近兩個月的陰雨天氣后,，老虎嘴發(fā)生巖崩，崖路出現(xiàn)垮口,。
“12月底前必須把這條路硬化了,。”陳啟蒼和施工隊再三研究,，決定轉(zhuǎn)道從巫山縣大昌鎮(zhèn)轉(zhuǎn)運水泥,、鋼筋。這樣，每噸水泥就要增加60元成本,，但能保證所有材料運送到位,。
11月19日，硬化老虎嘴崖路的所有材料全部備齊,，施工隊在對垮塌處進行固定后,，開始了對崖路的硬化。
質(zhì)樸的村民還要在絕壁上鑿出一條幸福路
既然老虎嘴崖路僅有1.2公里,，施工又如此大費周章,，為什么蘭英鄉(xiāng)一定要硬化這條路？
“對老虎嘴崖路的硬化勢在必行,?！碧m英鄉(xiāng)黨委書記王美君告訴重慶日報記者，蘭英鄉(xiāng)轄西安,、蘭英和高洞3個村,。除西安村因地處高山槽谷地帶，地勢相對平緩?fù)?，蘭英和高洞兩個村都是山高谷深,。周家坪是蘭英村地勢條件相對較好、適合居住的區(qū)域,，既然村民已經(jīng)自發(fā)鑿?fù)搜侣?，政府就?yīng)該將崖路進一步修繕，以方便村民出行,，“條件所限,，將村民全部搬離周家坪是不現(xiàn)實的。何況硬化崖路僅需約100萬元,，和將村民全部搬離所需的費用相比少得多,。”
不僅如此,，蘭英鄉(xiāng)還計劃在崖路硬化后,，將蘭英村部分居住條件更為艱苦的村民搬遷至周家坪，并開通進出周家坪的農(nóng)村客運公交,。
深秋的風(fēng)霜,，斑駁了青口嶺上的草木，五彩斑斕,。
五彩斑斕的青口嶺下,，重慶日報記者與楊芝漢、姜治保,、付家國等人,，坐在姜治保新落成的磚房里閑聊著。今年10月5日，楊芝漢,、姜治保等6戶貧困戶,，搬進了政府補貼下新建的磚房,。
“路修好了,，鄉(xiāng)里說要發(fā)展旅游，把老虎嘴崖路修成風(fēng)景路,?！备都覈鴰Щ氐南ⅲ尨迕駛兌嗔艘环萜谕?。
王美君介紹,，地處巫溪旅游勝地蘭英大峽谷內(nèi)的周家坪雖地理位置偏遠、交通不便,，風(fēng)景卻極好,，老虎嘴崖路與上青口嶺、下雙河口的“毛毛路”,，將周家坪村民自強不息,、頑強拼搏的人文精神與自然景觀完美地融為一體?！班l(xiāng)里計劃對蘭英村現(xiàn)有的77戶土坯房和91戶磚混房屋分戶分點進行改造,，打造周家坪、板壁巖,、松花石和燕小坪4個民俗旅游點,。同時籌措資金，對周家坪上青口嶺和下雙河口已經(jīng)廢棄的‘毛毛路’進行修繕,，加裝安全防護欄等設(shè)施設(shè)備,，使之成為連通4個民俗旅游點的登山步道?！?/p>
然而,，要實現(xiàn)這些規(guī)劃，卻有不小的困難,。
“最大的難題就是沒錢,。”王美君介紹,，蘭英鄉(xiāng)3個村全是貧困村,。這樣的一個鄉(xiāng)，全鄉(xiāng)每年可自由支配的財政收入僅20余萬元,，“別說發(fā)展旅游,，建個大點的安全飲水池都不夠。就說蘭英村吧，目前還有貧困戶54戶187人,?！?/p>
為了幫扶蘭英村貧困戶脫貧，鄉(xiāng)里計劃利用西安村獨特的地理氣候條件,，組織蘭英村有意愿發(fā)展貝母產(chǎn)業(yè)的貧困戶,，依托小額扶貧貸款作為啟動資金，以貸款資金入股,，以“公司+基地+農(nóng)戶”的模式,，發(fā)展太白貝母大棚100個。爭取到2021年,，太白貝母基地產(chǎn)值達到1000萬元,，貧困戶戶均有望年增收3萬元左右。
“只要路修好了,，生活就會越來越好,。”這群質(zhì)樸的村民憧憬著未來的美好生活,，他們還要用自己的雙手,，在絕壁上鑿出一條通往幸福的“天路”。記者陳維燈 張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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