絲瓜如詩 母心如織
韓星星
暑夏酷熱,回鄉(xiāng),。小院不熱,正鬧,?!鞍追蹓︻^紅杏花,,竹槍籬下種絲瓜?!蹦赣H春天種下的瓜籽,,已“小女初長成”。藤蔓擰著身子,,倚著院墻,,綠葉為扇,黃花為傘,。絲瓜倒懸著,,像蕩秋千的孩子,在風(fēng)中搖晃著另一段時(shí)光,。
母親坐在瓜架下,,手里摘著菜,就一磕一磕頭地睡著了,。妻說,,媽真“會(huì)過”,大熱天也不舍得開電扇,。她說得對(duì),,又不對(duì)!母親是很“會(huì)過”,但她坐在院里不是為省電,,而是想第一眼就看見我回家,。她這樣坐著,等,,等老了多少季絲瓜?
聽到了腳步聲,,母親睜開眼??匆娢覀?,她站起,又坐下——坐得太久,,腳都麻了,。我蹲下,陪母親摘菜,。
藤之蔓兮,,施于院落,維葉萋萋,。葉片像傘,、像扇,,傾瀉出陣陣清涼?!凹帕然h戶入泉聲,,不見山容亦自清?!边@是杜北山《詠絲瓜》,,我也身臨其境。泉聲清新,,丁丁作響,,在我循聲望去時(shí),卻倏地隱去形體,,斷流成一個(gè)個(gè)絲瓜,,徒使我遙望絲瓜掛藤蔓。
妻很驚訝,,她在屋里吹風(fēng)扇都熱,,我們?cè)谕饷婢剐亩ㄉ耖e。我說,,院里有“空調(diào)”,。她不信,四處找,。我摘朵花:看,這是開關(guān),。妻笑,,粉拳如雨,讓我想起趙梅隱的絲瓜:黃花褪束綠身長,,白結(jié)絲包困曉霜,。虛瘦得來成一捻,剛偎人面染脂香,。
母親張羅起午飯,,自然少不了絲瓜。我?guī)椭z瓜,,妻歡呼:這么多黃瓜!母親笑:不是黃瓜,,是“詩瓜”。母親沒上過學(xué),,s和sh不分,,總把絲瓜說成詩瓜。讀小學(xué)時(shí),,我就給她糾正過,,她總改不了,。于是,我的字典里,,也多了“詩瓜”這個(gè)詞匯,。
妻紅著臉,橫看,、側(cè)看,,幡然醒悟:沒錯(cuò),是“詩瓜”!整體看是律詩,,瓜瓜間均衡對(duì)仗;每個(gè)瓜又是一首絕句,,紋理均勻,平仄有序,。我啞然失笑,,看她洋洋灑灑的得意樣,就沒打擊她,,說出真相,。我伸伸大拇指,不得不服,,她歪說也歪得有理有據(jù),。
開飯了,菜是絲瓜炒蛋,,湯是絲瓜蛋湯,。妻吃得口舌生津,稱贊“詩瓜”內(nèi)外兼修,,有意境更有味道,。母親笑:放味精了,好吃多吃點(diǎn),。妻望向我,,她聽不懂母親的話,母親也聽不懂她的,,還好我能聽懂,,所以我既是母親的兒子,也是妻的丈夫,。
吃罷飯,,妻爭(zhēng)著刷鍋。母親執(zhí)拗不過,,把刷鍋的絲瓜瓤遞給她,。妻問我是啥?我說“詩瓜”啊!她很迷惑:“詩瓜”不是吃的嗎?我說,這是老“詩瓜”,。我看看妻,,看看母親,,她們何嘗不是“詩瓜”呢?那瓜瓤像母親蒼白的亂發(fā),也像妻縝密的心思,。
春蠶到死絲方盡,,絲瓜是,母親也是,?!包S花翠蔓子壘壘,寫出西風(fēng)雨一籬,。愁絕客懷渾怕見,,老來萬事足秋思?!彪x家多年已是客,。我撫摸著母親的白發(fā),說不出一句話,。
責(zé)任編輯:張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