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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樹柿子紅

章中林

　　仲秋，天下著蒙蒙細雨,。地里的棉花看不到多少花兒,，有一種沉重的銹色;田里的稻子收割了，徒留著枯黃的稻茬;村旁的樹木鐵青著臉,，讓人感到壓抑……望著這一切,，有一種陌生的感覺,。這是我的家鄉(xiāng)嗎?似乎是,，又好像不是。突然,，一樹紅紅的燈籠撞到我的面前,。揉揉眼睛，細一看,，是大奶奶家的那株柿子樹,。這是我的家鄉(xiāng)，誰說不是呢?你看,，那一樹柿子,，那樹下坐著的大奶奶，都是故鄉(xiāng)最熟悉的標記啊,。

　　大奶奶家的柿子樹是村里最早的,。記憶里，小學(xué)時候,，它就在大奶奶家院子里了,。那時候，生活艱難,，只要能賣錢的東西都被鄉(xiāng)親想著法兒換成了或多或少的一點鈔票來貼補家用,。這柿樹，一年要結(jié)幾百斤,，自然被她視為珍寶,。對錢，我們沒什么概念,，我們只知道柿子好吃,，逮著機會就翻過墻去偷。

　　柿子被偷了,，墻翻壞了,，他們就養(yǎng)了一只大黃狗來護院。這并不能阻止我們偷柿子的腳步,。一有時間,，我們就到她的家里去轉(zhuǎn)一轉(zhuǎn)。眼巴巴地盯著樹上的柿子,，就是不敢說出來,，我們最多是和黃狗廝混一下。

　　大奶奶說,，柿子熟了就送給我們吃,，但我們哪等得及呢?一到她家的院門關(guān)了，我們就翻過院墻去偷柿子,。那黃狗,，開始的時候,，看到我們在院墻上還叫兩聲。等我們把揣在袋里的飯團扔給了它,，它就安安靜靜的了,。小伙伴們當(dāng)中，我的個子最高,，也最靈活,，因此，進院上樹常常是我跑在最前面,。

　　能第一個吃到柿子當(dāng)然是高興的事,，但是留在院子里卻也是最危險的事。那次,，我正在院子里痛快地摘著柿子,。突然，院子外面的小伙伴們喊了一嗓子：大奶奶回來了!我的心里一哆嗦,，人整個兒的從樹上掉到了地上,，胳膊摔破了皮，眼睛冒金花,。等到我翻起身想往樹上爬的時候,，卻已經(jīng)被大奶奶拽著衣領(lǐng)子拎了起來。這時,，大奶奶的孫子小光跑了進來,，嚷嚷著，就是他,，就是他,，老是跑來摘柿子，打他,，打他,。小光撿起靠在門邊的一根竹絲，揮舞了起來,，嚇得我閉上了眼睛,。

　　大奶奶沒有打我，她只是把我送到了母親手里,要母親好好教訓(xùn)我,，不要再爬院墻了,。為了一兩個柿子，摔斷了手腳,，就不值得了,。小光不干了，柿子自己還沒有吃到嘴，就被我們偷了,，還不打我,，沒道理。大奶奶卻說,，小林子不也是你表哥嗎?小奶奶不也經(jīng)常給你糖果,、花生吃嗎?

　　被抓到一次，雖然心有些虛,，但是只要逮著機會，我們還是不會放過那紅彤彤的柿子的,。因此,，年少時候，偷柿子游戲就成了今天常常讓我踮望的美好記憶,。

　　“大奶奶,，望什么呢?”“小林子回來了。我在望小光回來沒有?你們經(jīng)常在一起,，有沒有問問小光什么時候回來?”“這我還真不知道呢?”我有些抱歉地說,。大奶奶嘆口氣，聲音低低的,，像是在自言自語,，“說好了的，今天回來,，又不回來了,。”

　　回到家,，說起大奶奶,。母親嘆了一口氣，說,，她就那么一個孫子,，已經(jīng)兩年多沒有回來了，真不知道小光是怎么想的,。天天看著大奶奶坐在柿子樹下,，望著村口的路，就像一個雕像一樣,，看著讓人心痛,。你要是在城里遇到了他，讓他怎么樣也要回家一趟,。九十多歲的老人了,。聽著母親的話，我恍然發(fā)現(xiàn)，自己也已經(jīng)是四五個月沒有回家了,，哎!

　　第二天,，從大奶奶家門前經(jīng)過的時候，我又看到她坐在門前,，而那一樹紅彤彤的柿子焰火一樣燃燒著,，燒灼著我的眼睛。樹上的柿子一個都沒有摘,，只有鵲鴝和烏鶇在樹上邊吃著邊鬧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