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壺老酒中國年
喬忠延
大年是一壺中國老酒,。
如果我們將這壺老酒的釀造過程劃分為兩個階段,,那么,考古學(xué)家從無數(shù)個甲骨文字中鑒別出“年”字,,應(yīng)該算作一道分水嶺,。之前是集取備料階段,,之后則是酵化滌濾階段?!澳辍弊?,在甲骨文里是一個人背著粟谷的模樣,象征著收獲,,象征著數(shù)百日辛勤耕耘的禾苗,,終于成熟為可以食用的粟谷。在龜甲上刻寫任何一個字似乎都不是難事,,惟有這個“年”字凸顯出來真不容易,,經(jīng)歷了數(shù)千年,甚至上萬年,。即使從神農(nóng)氏嘗百草,,到帝堯欽定歷法,把農(nóng)業(yè)播種的節(jié)氣推測出來也過了上百年,。歷法的欽定,,使日月輪回開始有序可循,使“年”的雛形脫穎而出,。那時的年被叫做載,。每載收獲后都有慶典,只是那慶典以祭祀天地的面目出現(xiàn),。聽聽《伊祁蠟辭》那“土反其宅,,水歸其壑,昆蟲毋作,,草木歸其澤”的祈禱,就會明白這應(yīng)該是先祖不稱為年的年,。
甲骨文里雖然赫然刻畫出了“年”字,,但是,,年要在歲月的長河里找到自己的固定席位還需要不短的時光。直到西漢,,漢武帝才根據(jù)司馬遷刷新的《太陽歷》,,把年供奉在一元復(fù)始的端點,尊稱元旦,。如果我們將這個端點視為一個酒具,,那只能是發(fā)酵用的大口尊和過濾用的大漏缸。從此,,日漸發(fā)酵,,反復(fù)過濾,不斷升華,,終至成為一壺美味無窮,、魅力無限的老酒。
大年這壺老酒有祛病健身之功效,。世俗凡人誰能完美,,誰無惰性?金無足赤,人無完人,。惰性人人有,,有人能自控,有人難自控,。勤勞節(jié)儉,,道理不深,可就是有人難以踐行,。這就需要有人監(jiān)視,,有人督促。即使監(jiān)視督促,,誰能保證這懶字不會如影隨形,,不棄不離?難啊,這似乎是個疑難雜癥,。不難,,一飲大年這壺老酒馬上化解病癥?;獠“Y的是高居于碗閣的灶神,,他每日每時虎視眈眈地盯著家人的一舉一動。哪家若是好吃懶做,、肆意揮霍,,他如實上奏玉皇大帝。于是,,各家各戶絲毫不敢沖破勤勞節(jié)儉的這條紅線,。
灶神何時上天奏報?何時重返人間?“廿三子時去,,初一五更來”。臘月廿三敬獻糖瓜,,就是送灶神上天;初一凌晨點燃爆竹,,就是熱熱鬧鬧歡迎他歸來。灶神代表的就是上天,。人在做,,天在看,天能明察秋毫,,天會獎勤罰懶,。試問誰還敢游手好閑,誰還敢拋米撒面?大年,,將人道化為天道,,用上天的威嚴(yán)警示人們,日日防微杜漸,,時時操守美德,。這豈不是最好的祛病強身?好酒,大年真是一壺好酒!
好酒大凡都有通經(jīng)絡(luò),、活氣脈的功效,,大年這壺老酒也不例外。家庭是大社會中的小社會,,是大集體中的小集體,。千千萬萬個小社會平安和諧,大社會才會平安和諧;千千萬萬個小集體興旺幸福,,大集體才會興旺幸福,。分離的時日久了,集體未必不會散亂,,家庭未必不會離心,。如何在裂紋初現(xiàn)就給予彌合,在危機未發(fā)就給予化解?不用杞人憂天,,大年正在到來,。
伴隨著年節(jié)的到來,山南的人,,海北的客,,個個都在往家趕。去趕那頓同享天倫之樂的年夜飯,。你看吧,,火車坐滿了,汽車坐滿了,,飛機增加了航班還是乘客爆滿,。你往回趕,,他往回趕,都在趕回家過大年,,趕回家去團圓。一家人團團圓圓圍坐一起,,吃著,,說著,吃得熱絡(luò),,說得親切,,淡化的感情變濃了,潛隱的裂紋彌合了,。
大年似乎還嫌功效不夠帶勁,,還要為蕓蕓眾生壯膽量、提士氣,。吃過年夜飯,,接回灶王爺,在鮮亮的陽光下拜過長輩鄰里,,新春娛樂的大幕漸次拉開,。平日的娛樂只是娛樂,即使唱破喉嚨,,舞短四肢,,也是娛樂。惟有大年這娛樂喚作紅火,,而且是鬧紅火!紅火先從最小的社區(qū)鬧起,,所以也叫社火。從社區(qū),,鬧到村莊,,鬧到鄉(xiāng)鎮(zhèn),再鬧到縣城,,層層攀升,,步步登高。賽竹馬,,跑旱船,,耍獅子,舞龍燈……這一切看得人眼花繚亂,,心花怒放,,嘴巴張開直叫好,好長勁,,好提神!
最提神,、最長勁的當(dāng)數(shù)威風(fēng)鑼鼓,,聽聽這名字就不可輕視。本就是鑼鼓,,卻冠之于威風(fēng),,似乎是拉大旗作虎皮。不,,誰要是如此看待,,那就大錯特錯了,至少說明他沒有體驗過威風(fēng)鑼鼓的激揚和震撼,。那鑼鼓一響,,萬里晴空突然就電閃雷鳴,千里沃野猛然就地動山搖,。若天崩,,若地裂,若翻江,,若倒海,,看得每一個人神色飛揚,聽得每一個人心魂狂跳,。似乎已經(jīng)和著鼓聲騰躍,,和著鑼聲翱翔,真真是大鵬一日同風(fēng)起,,扶搖直上九萬里,,飛上蒼穹探月球,潛入深海擷明珠,。這膽量不亞于開天辟地的盤古,,這豪氣不亞于追逐太陽的夸父,這精神不亞于移山填海的愚公,,這神威大到擁有與戰(zhàn)神刑天一樣的架勢,,敢作、敢為,、敢于奉獻,、敢于犧牲,掉了腦袋挺直脊梁還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好漢,。這才是中國大年最提神,、最長勁的功效。
一壺老酒,,威力無窮盡!
一壺老酒,,魅力無窮期!
這就是中國年,炎黃子孫,堯舜傳人,,齊心協(xié)力,,釀造了千秋萬代才大化出來的一壺老酒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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