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儒家禮學體系構建的春秋戰(zhàn)國時期,,可以看到,,在周公樹立了道德傳統(tǒng)之后,,孔子再次加以推進,建立了仁禮學說,,隨后又延伸出對忠,、賢、孝,、中等概念的探討,。與此相對應,在堯舜形象的塑造過程中,,這些概念也成為關鍵詞,。《論語》中多次提到堯舜,,皆贊揚之詞,,對堯的評價最高,《泰伯》云:“大哉堯之為君也,!巍巍乎,!唯天為大,唯堯則之,。蕩蕩乎,!民無能名焉。巍巍乎,!其有成功也,;煥乎,其有文章,!”堯的功業(yè),,既在治國安邦上,更表現(xiàn)在禮樂法度等“文章”的制定推廣上,。在重視禮樂建設的孔子看來,,這一點尤為重要,。具體而言,則是《堯曰》中堯舜傳授心法時強調的“允執(zhí)其中”,,而提倡中正剛健的中庸之道正是先秦儒家由“小人儒”蛻變?yōu)椤熬尤濉钡母舅?。舜的功績,在孔子看來,,主要是對堯的繼承與發(fā)展,,無論是《衛(wèi)靈公》中的“無為而治者,其舜也與,?夫何為哉,,恭己正南面而已矣”,還是《八佾》中孔子評價《韶》樂的“盡美矣,,又盡善也”,,都是此意。君子立身處世,,如果不僅能“修己以敬”,,而且能“修己以安人”、“修己以安百姓”,,能夠“博施于民而能濟眾”,,就可以實現(xiàn)堯舜所追求的理想。在這里,,堯舜成為修身,、治國的標桿,被孔子納入到儒家禮樂體系之中,。
在孔門后學撰述的《大學》,、《中庸》中,這一思路得以延續(xù),?!洞髮W》云:“堯舜帥天下以仁,而民從之,;桀紂帥天下以暴,,而民從之;其所令反其所好,,而民不從,。”將堯舜與桀紂對比,,闡述孔子提出的仁道與恕道,,堯舜成為孔子思想的注腳。
《中庸》亦然,在稱贊舜時,,說道:“舜好問而好察邇言,,隱惡而揚善,執(zhí)其兩端,,用其中於民,,其斯以為舜乎!”與前引《堯典》相似,,都是對孔子中庸,、中和思想的回應。
孟子對堯舜的稱引最多,,或者用來為他的仁政思想鋪墊,,《離婁上》所謂“堯舜之道,不以仁政,,不能平治天下”,,《盡心上》所謂“堯舜之知而不遍物,,急先務也,;堯舜之仁不遍愛人,急親賢也”,,皆是此類,。或者用來鼓吹他的性善說,,《盡心上》云:“堯舜,,性之也;湯武,,身之也,;五霸,假之也,?!薄侗M心下》又云:“堯舜,性者也,;湯武,,反之也。動容周旋中禮者,,盛德之至也,。”都是說堯舜天性渾成,,不假修為,,自然為善。用于君臣之道,則如《離婁上》所云:“欲為君盡君道,,欲為臣盡臣道,,二者皆法堯舜而已矣。不以舜之所以事堯事君,,不敬其君者也,;不以堯之所以治民治民,賊其民者也,?!眻蛩慈缤饬烤缄P系的規(guī)矩,其所以成圣仍在于天性之善,?!陡孀酉隆分校诨卮鸩芙弧叭私钥梢詾閳蛩础钡膯栴}時,,孟子認為“堯舜之道,,孝弟而已矣。子服堯之服,,誦堯之言,,行堯之行,是堯而已矣,?!眻蛩粗啦⒎歉卟豢膳剩话闳瞬贿^是自用而不知罷了,。在《孟子》全書結束的《盡心下》篇的最后一章,,孟子列出了從堯舜、湯,、文王直到孔子的傳承序列,,表明圣賢道統(tǒng),如薪火相傳,,不絕如縷,,完整如環(huán)。其中提到的“五百有余歲”而有圣人出,,更是被后代理學家相繼承,,成為儒家道統(tǒng)傳承的固定說法,影響深遠,。
與孔子在血緣親親之外推崇尊賢相類似,,孟子在提到堯舜時,對其尊賢事跡也反復詠嘆,?!度f章下》云:“舜尚見帝,帝館甥于貳室,亦饗舜,,迭為賓主,,是天子而友匹夫也。用下敬上,,謂之貴貴,;用上敬下,謂之尊賢,。貴貴,、尊賢,其義一也,?!庇衷疲骸皥蛑谒匆玻蛊渥泳拍惺轮?,二女女焉,,百官牛羊倉廩備,以養(yǎng)舜于畎畝之中,,后舉而加諸上位,。故曰:王公之尊賢者也?!边@樣的論述,,與當時關于堯舜禪讓的傳說密切相關,,孟子對此十分贊同,,認為這是選賢舉能的重要標志。而《禮記·禮運》所描述的“大道之行也,,天下為公,。選賢與能,講信修睦,,故人不獨親其親,,不獨子其子,使老有所終,,壯有所用,,幼有所長,矜寡孤獨廢疾者,,皆有所養(yǎng)”,,正是對堯舜禪讓時期理想社會的想象式描繪,但卻成為后來中國有志于改革現(xiàn)狀的仁人志士的奮斗目標,,其影響之大不言而喻,。
儒家禮樂文明的形成并非朝夕之功,周公制禮作樂,將天命的轉移寄托于民心的維持之上,,而民心的得失則在于統(tǒng)治者是否有“德”,,因此主張統(tǒng)治者必須明德、敬德,,從而使中國擺脫神性的統(tǒng)治,,確立了德政的傳統(tǒng)??鬃右簧囱鲋芄?,在對其思想中德、禮,、樂等成分繼承的同時,,又開辟出仁、禮結合的新境界,,在親親,、尊尊之外,推出賢賢的主張,,進一步打破身份,、階級的天然限制,有教無類,,一視同仁,,突出人的主體地位,實現(xiàn)了人類精神的重大突破,。但孔子生于禮壞樂崩的時代,,傳統(tǒng)的等級與信仰逐次崩壞,功利思想,、逐利本能,,成為一時風尚,失去傳統(tǒng)精神資源的支持,,而又想建立新的學術體系,,必須在歷史上、邏輯上尋找新的依靠,。于是,,曾經活動于晉南汾河流域的堯文化以及歷代相傳的堯舜故事,被重新發(fā)掘,,再作解釋,,安排在儒家禮樂思想體系之中,成為中庸,、德政,、尊賢,、仁政、禮讓,、樂教,、恤刑等重要概念的歷史證明。既然古已有之,,自當遵照奉行,。儒家后學對此思路繼續(xù)發(fā)揚光大,最終形成一條堯,、舜,、禹、湯,、文,、武、周,、孔的道統(tǒng)主線,,對傳統(tǒng)中國產生了極為深遠的影響。
(山西師范大學 張煥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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