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8月5日 大美塞罕壩 塞罕壩美景(資料照片),。塞罕壩位于河北省承德市圍場滿族蒙古族自治縣境內,。由于擁有獨特、秀美的生態(tài)旅游資源,,塞罕壩已成為著名的生態(tài)旅游景區(qū),,被譽為“河的源頭、云的故鄉(xiāng),、花的世界,、林的海洋”,。新華社發(fā)(王龍 攝)
新華社北京8月6日電 【砥礪奮進的五年·綠色發(fā)展 綠色生活】好一個大“林子”
——河北塞罕壩機械林場55年發(fā)展歷程速寫(報告文學)
王國平
《光明日報》(2017年8月4日1版)
塞罕壩人喜歡說“林子”。
指著一片小樹林,,他們會說,,“這個‘林子’長的都是云杉”,或者說,,“那個‘林子’,是我看著長起來的”,。
他們心目中的“林子”富有彈性,,可遠可近,可大可小,。
整個林場,,林地面積112萬畝,在塞罕壩人說來,,也是個“林子”,。比如,他們說,,“我們這個‘林子’很特別,,七月份油菜花開得正好”。
有意思的是,,不少塞罕壩人也被人親切地喊著“林子”,。
司鐵林、李振林,、于瑞林,、張林、劉慶林,、谷慶林,、孟慶林、王樹林,、楊國林,、姜清林、李清林,、張清林,、李占林、孫占林,、孫建林,、張建林、張玉林,、竇寶林,、李大林,、李鳳林、劉鳳林,、陸愛林,、穆秀林、鹿德林,、吳德林,、邵和林、孫有林,、閆曉林,、張曉林……
這些塞罕壩人,有的名字里邊原本就帶有“林”字,,來到塞罕壩,,成了務林人,延續(xù)著與樹木,、森林的緣分,。有的屬于“林二代”,父輩不約而同地“就地取材”,,給他們的名字鑲上這個“林子”的印記,。
同一片“林子”,同一汪綠色,,同一個家園,。人與樹的關系圖譜,人類與環(huán)境關系的演變軌跡,,中國人環(huán)境意識與生態(tài)理念的升華歷程,,在塞罕壩這片“林子”里,彰顯得動人而清晰,。
一個見證歷史變遷的“林子”,,喟嘆著王朝的落寞又奏響民族的強音
北京人,東北望,,是壩上,。
“塞罕壩”,蒙古語和漢語的組合,,意為“美麗的高嶺”,。曾經(jīng)這里是清代木蘭圍場的中心地帶,主要用于“肄武,、綏藩,、狩獵”,清廷鼎盛時期幾乎每年秋季都要舉行聲勢浩大的儀式,,并列入國家典制,,即“木蘭秋狝”,。
那時“美麗的高嶺”究竟有多美?
《圍場廳志》記載,,當年這一帶,,“落葉松萬株成林,望之如一線,,游騎蟻行,,寸人豆馬,不足擬之”,。
好一個“寸人豆馬”,,就像現(xiàn)代人在高空飛行時透過舷窗俯瞰大地,飽覽天地間的遼闊,。
康熙則站在地面上,對這方水土多有歌詠,,“……鹿鳴秋草盛,,人喜菊花香。日暮帷宮近,,風高暑氣藏”,。
現(xiàn)在,塞罕壩留有亮兵臺,。一團巨石凌空凸起,,形如臥虎。相傳烏蘭布通之戰(zhàn)大獲全勝之際,,康熙登臨此地,檢閱凱旋的清軍將士,。無法想象,,那時的康熙,內心起著怎樣的波瀾,。
他還有一首《塞外偶述》:“水繞周廬曲,,原高眾幕圍?!?/p>
乾隆續(xù)寫著《出塞雜詠》:“最愛楓林新似染,,折來題句手親書?!?/p>
嘉慶則跟風般來一首《塞山行》:“秋風獵獵吹山云,,奇峰倏起林木分。明霞五色互炫耀,,欲寫嵐黛難成文,?!?/p>
明明知道“難成文”,還要硬著頭皮上,,都是因為眼前的景讓人心潮難平,。
帝王熱衷于借筆抒懷,其他人等也沒有閑著,。
黃鉞的《木蘭紀事》見出清雅:“香草豐茸三尺贏,,據(jù)鞍似踏綠波行。怪它馬耳雙尖沒,,盡作春江風雨聲,。”
陸元烺的《塞上夜坐》一片天籟,,“松聲入夜常疑雨,,蟲語鳴秋慣近人”。
趙翼是個實誠人,,沒有那么多的辭藻與講究,,一句“木蘭草最肥,飼馬不用豆”,,徑直把當年木蘭圍場的風情端了出來,。
惜乎時光如刀,將延續(xù)著的榮光強行剪斷,。1824年,,即道光四年,木蘭秋狝這一“萬世當遵守”的家法,,被斷然廢止,。風雨飄搖的清王朝,已經(jīng)顧不上什么“鹿鳴”與“菊花”,,什么“香草”與“松聲”,,反而虎視眈眈,把這里視為一塊肥肉,。
同治年間,,就有聲音要“就近招佃展墾,尚足以濟兵餉不足”,。光緒年間,,還在惦記著“熱河圍場地畝,可否令京旗人丁遷往耕種”,,后來直接說了,,“開墾圍場各地藉籌軍餉,實為寓兵于民之善策”。
熱河都統(tǒng)崇綺心在泣血,,斗膽上奏,,“樹木一空,牲畜四散……林木將何日而蕃昌,?牲畜更何時而萃止,?空空圍座,何所用之,?”
大勢已去,,再可貴的聲音也如草芥。
成群成群的參天大樹顫抖著,,被連根拔起,,運走了。
如茵的綠草被蠻橫地腰斬,,“春風吹不生”,,遠走了。
山火燃起,,呼哧呼哧,,噼里啪啦,空留一縷青煙,,飄走了。
土匪來了,,一通徹頭徹尾的殘暴,,逃走了。
綠色大廈轟然坍塌,,風沙來了,,住下了,不走了,。
時光一寸一寸地長,,風沙一口一口地吞。風與沙在這里騰轉挪移,,漫天飛舞,,山呼海嘯。結果是“飛鳥無棲樹,,黃沙遮天日”,。
一個王朝留下落寞的背影。
所有的榮光歸“零”,,而且迅疾地跌入“負”的深淵,。
詩人說:清朝的第一粒死亡細胞誕生在木蘭圍場的廢棄里。
而一個時代新的開篇也隱含在對木蘭圍場投來關注的目光里。
風沙肆虐,,無法無天,,年輕的共和國下決心要來治理。
1961年10月,,時任林業(yè)部國有林場管理總局副局長劉琨受命帶隊來到塞罕壩勘查,。哪知道,“美麗的高嶺”以反諷的方式給他一個下馬威,,“怎么說呢,,我后來寫了幾句詩,,‘塵沙飛舞爛石滾,,無林無草無牛羊’?!?/p>
可以想象,,當時的劉琨和同伴有多絕望。
東部荒原上碩果僅存,、頑強挺立的一棵落葉松,,給他們一行以希望的曙光,“這棵松樹少說也有150年,。這是活的標本,,證明塞罕壩可以長出參天大樹。今天有一棵松,,明天就會有億萬棵松”,。
如今,這棵“功勛樹”還在傲立風霜,。它并不高大,,也不粗壯,但落落大方,,清清爽爽,,透著不可冒犯的莊嚴與威儀。
這棵樹,,距離根部一米有余就開始分杈,,感覺是兩棵樹在往上長。塞罕壩機械林場副場長陳智卿說,,一棵樹分杈長成兩棵樹,,很可能是環(huán)境太惡劣,風雪把主干刮斷,,營養(yǎng)讓側枝分走了,。還有就是年頭長,沒有人打理,一般的森林管護都要環(huán)切側枝的,。
“我驕傲,,我是一棵樹,
…………
條條光線,,顆顆露珠,,
賦予我美的心靈;
熊熊炎陽,,茫茫風雪,,
鑄就了我斗爭的品格;
我擁抱著——
自由的大氣和自由的風,,
在我身上,,意志、力量和理想,,
緊緊的,、緊緊的融合?!?/p>
詩人李瑛的句子,,似乎是專門寫給這棵樹的“傳記”。
這棵樹,,在向人類召喚:這里,,尚存希望。這里,,還有未來,。
1962年,來自18個省區(qū)市,、24所大中專院校的畢業(yè)生和周邊地區(qū)的干部職工,組成369人的建設大軍,,雄心萬丈,,進駐塞罕壩,誓言重新安排山河與大地,。
遭遇過人類殘酷對待的大自然,,擺出一個“店大欺客”的架勢。
氣溫在這里玩著“蹦極”,,極端最高氣溫33.4攝氏度,,最低氣溫零下43.3攝氏度,年均氣溫零下1.3攝氏度,。風一年只刮一次,,從年初刮到年終。雪是這里的常住客,年均積雪7個月,,最晚降雪記錄是8月26日,,最早是6月10日。真正意義上的春天在這里不是按照天過的,,更不是按照月過的,,而可能是按照小時過的。
塞罕壩人“咬定荒山不放松”,。種樹,,成了他們心中強勁的旋律。
種樹種樹種樹,,他們心無旁騖,。種樹種樹種樹,他們吃了千斤苦,,受了萬般累,,矢志不渝,不含糊,。種樹種樹種樹,,他們不惜搭上后代的漫漫前途。
種樹種樹種樹,,這個響亮口號,,塞罕壩人在內心喊了55年。種樹種樹種樹,,旋律看似平面,,節(jié)奏看似單調,卻抹平了荒漠與森林之間不可逾越的距離,。種樹種樹種樹,,塞罕壩終于從“負”的深淵爬了上來,挺立起“正”的身姿,。
“萬里藍天白云游,,綠野繁花無盡頭。若問何花開不敗,,英雄創(chuàng)業(yè)越千秋,。”作家魏巍曾經(jīng)踏足這里,,留下詩句,。都知道,他有篇代表作,,叫《誰是最可愛的人》,。
塞罕壩人,,也是可愛的人。他們沒有驚天動地的豪言壯語,,卻干著感天撼地的千秋偉業(yè),。
如今的塞罕壩,森林覆蓋率由林場建立初期的12%增至80%,,林木蓄積由33萬立方米增至1012萬立方米,,完全稱得上一艘“綠色航母”,一家“綠色銀行”,。
如今的塞罕壩,,是一面墻,一面抵御風沙的墻,;是一汪海,,一汪綠意蔥蘢的海。
曾經(jīng),,塞罕壩之美“殆非人力之所能為”,。如今,塞罕壩之美“確屬人力之所能為”,。是人力,,讓塞罕壩奄奄一息。也是人力,,讓塞罕壩滿血復活,。人與人之間,橫亙著歲月的滄桑,,更見證著一個時代的闊步前行,。
一個蘊藏生態(tài)思想的“林子”,新時代的年輪更綿密更壯實
“無邊曠野一棵松,,頂天立地傲蒼穹,。雷霆或可傷枝葉,壯志何曾動毫分,?”來自林業(yè)系統(tǒng)的詩人田永芳,,對塞罕壩的“功勛樹”一詠三嘆。
這棵落葉松,,記錄了塞罕壩這片茫茫林海從無到有,、從小到大,、從弱到強的生長歷程,。樹是有年輪的,。歲月的印痕,刻在樹干一層又一層的同心紋路上,,表征著時光進度與人世變遷,。而這5年的年輪,,必定更綿密更壯實,。這5年的年輪,,也再度昭示:塞罕壩是有根的塞罕壩,,塞罕壩這個“林子”是有根的“林子”,。
這個關乎生態(tài)理念,、生態(tài)思想的“根”,,厚植在塞罕壩人的意識深處,。
塞罕壩人太知道,,這個“林子”是怎么來的,,意味著什么,。
當年的人們,對“千里紅葉連霞飛”的木蘭圍場“巧取豪奪”,。毫無節(jié)制的索取,,引發(fā)大自然的瘋狂報復。當塞罕壩人再度靠近時,大自然并不聽從,,更不屈服,而是持續(xù)地出難題,,考驗著人類的耐力與決心,。
1962年,,369位塞罕壩人,,種下1000畝的樹苗,但成活率不足5%,。第二年春天又造林1240畝,成活率只提高了3個百分點。
大自然毫不客氣。塞罕壩人的信心驟然降至冰點,。
1977年10月,,一場罕見的“雨凇”災害襲擊塞罕壩,受災面積達57萬畝,,“一棵3米高的落葉松上,掛著的冰有500斤重”。
大自然并不想“束手就擒”,。
不足3年時間,大自然再度“偷襲”,讓正處于生長期的樹木遭遇3個多月的干旱,12.6萬畝的落葉松悲愴地倒下。
塞罕壩人屢敗屢戰(zhàn),,每一次都重整旗鼓,,跟大自然較量、協(xié)商,。
人類以善相待,,自然敬之以禮。
這10年,,與建場初期10年相比,,塞罕壩及周邊地區(qū)年均無霜期增加12天,年均降水量增加50毫米,,大風日數(shù)減少30天,。大自然調整了區(qū)域的小氣候,給塞罕壩人回贈一份大禮,。
從報復到相持再到友好,,大自然與塞罕壩人之間,演繹著人類與自然關系的變奏曲,。大自然與塞罕壩人攜手相告:人類與環(huán)境有且只有友好相處,,真正“姐妹情深”“哥倆好”,才能擁有美好的未來,。
“靠山吃山,,靠水吃水”的思維,不是沒有給塞罕壩人以沖擊,。種樹嘛,,就應該“吃樹”,;綠色嘛,大致來說就是窮困,、落后,、封閉的代名詞;過日子嘛,,就應該發(fā)“大工資”,,過“大生活”。再說,,塞罕壩的森林資源總價值超過200億元,,是有揮霍資本的。但塞罕壩人還是決然地把這些想法摁住了,。
由于氣候條件限制,,塞罕壩的樹,每年的生長期滿打滿算,,也就兩個月左右,。塞罕壩的樹在休眠,塞罕壩的人在思想上卻放棄“貓冬”,。新的理念,、新的思路,引領著塞罕壩人步子邁得更穩(wěn),,走得更遠,。
茫茫林海緘默無聲,,卻以偉力撐起一片新的天,。
“這幾年,越來越感覺,,花草樹木,,空氣、水和綠色的地位上來了,?!比眽螜C械林場總場千層板分場場長于士濤說。
“我總結,,干林業(yè)的,,就是要看天吃飯,看老天爺?shù)哪樕?。我們做事,,做到什么份上,老天爺說了算,。人還是要老實點,,別老想著跟大自然對著干,。”塞罕壩北曼甸分場場長張利民說,。
“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,。”“環(huán)境就是民生,,青山就是美麗,,藍天也是幸福?!比眽稳嗽诹謭鲲@著的位置,,立起一塊塊標語牌,誓言要把囑托牢記在心,。
“生命與綠色擁抱,,人類與自然共存?!薄叭巳藧圩o環(huán)境,,環(huán)境呵護人人?!薄叭祟惪凯h(huán)境生存,,環(huán)境靠人類保護?!薄氨Wo環(huán)境是責任,,愛護環(huán)境是美德?!薄坝煤顾阑嗌?,用愛心締造家園?!薄澳愕暮亲o,,使我美麗?!薄白屓祟愒诖笞匀挥淇灬溽?,讓鳥兒在天空中自由翱翔?!薄白非缶G色時尚,,擁抱綠色生活?!边@些標語牌,,散落在塞罕壩林場的各個角落。
呵護自然,,保護環(huán)境,,塞罕壩人站在前列,。
“大家都說‘前人栽樹,后人乘涼’,。但這個‘涼’可不是那么好‘乘’的,,是要‘打雷’的?!?0后于士濤是個“新壩上”,,已經(jīng)成為林場中堅力量的他,越來越懂得前輩嘴邊的“三分造,,七分管”的分量,。
這個“林子”是塞罕壩人的命。保護好這個“林子”,,是塞罕壩人靈魂深處的第一位訴求,。
保護保護保護,他們使出渾身解數(shù),。保護保護保護,,他們對誘惑不聞不顧。保護保護保護,,他們在行動上領先一步,。
塞罕壩有個七星湖,群山環(huán)抱的100萬平方米的濕地范圍,,分布著大小不等,、形狀各異的天然湖泊,宛如天上的北斗七星,。
不少人忽略了這個七星湖全稱為“七星湖假鼠婦草濕地公園”,。
陳智卿介紹說,假鼠婦草常見于海拔1100米以下,,而在海拔1500米左右的七星湖濕地公園長勢良好,,實屬罕見,,富有科考和觀賞價值,。
于是,塞罕壩人懷著敬意,,以一種草的名義,,為一個景區(qū)命名。
草是有生命的,,樹也一樣,。生命之物總是要患病的。如何給森林治病,,塞罕壩人自有路數(shù),。
林場森林病蟲害防治檢疫站站長國志鋒介紹說,,對于森林病蟲害防治,塞罕壩有個總體原則:能森林自控的,,不人為干預,;能小范圍控制的,不擴大面積防治,;能采取天敵,、物理防治的,不用化學藥劑,。
“目的就是將環(huán)境污染降到最低,,最大限度保護非防控對象,促進森林形成自控機制,,維護生態(tài)平衡,。”國志鋒的意思是,,“林子”能自行解決的,,就讓它自己動手。
對于防火的事,,塞罕壩人則是牢牢握在手里,,一刻也不撒手,“森林如萬寶藏,,資源財富里面藏,。若是防火不為重,定是富土變窮壤”,。
林場防火辦主任吳松告知,,塞罕壩林場防火的考核辦法是定量的,采取的是“百分制”,,每一分都是落地的,,很明確,可操作,。
比如,,隨機抽查發(fā)現(xiàn)護林員的巡更系統(tǒng)手機人為損壞或者丟失了,每部扣0.1分,;防火宣傳專用廣播設備損壞了,,無法使用,扣1分,;護林防火緊要期,,各分林場主管領導如果不接聽電話,每次扣0.5分,;專業(yè)撲火隊員的單兵裝備,,包括撲火服,、頭盔、手套,、撲火靴,、挎包、水壺,、毛巾,、風鏡、急救包,、手電筒,,缺少一件扣0.1分。
關鍵是,,這么一路算下來,,90分以上才達標。
一旦不達標,,好了,,緊跟著一長串的處罰措施,硬碰硬,,毫不留情,。
制度在上,,有規(guī)可循,,清清楚楚,,容不得半點的僥幸與懈怠。
就這么著,,塞罕壩人在防火上自己給自己念“緊箍咒”,一遍又一遍,,一年又一年,。
在這個防火“百分制”定量考核辦法中,,有一大項是“資源管護”,明確一旦發(fā)現(xiàn)牲畜進入幼林地,,包括發(fā)現(xiàn)牲畜糞便,每次扣0.2分,。
當年,,劉琨見著的塞罕壩“無林無草無牛羊”,,是因為牛羊不來了。如今的塞罕壩,,是不讓牛羊來,。于是,現(xiàn)在的塞罕壩,,“天蒼蒼,,野茫茫,,風吹草低,難見牛羊”,。
防蟲,、防火、禁牧,,為了保護這片林海,,塞罕壩人亮出一套組合拳。
但他們不滿足于“守”,,而是也有“攻”,。
塞罕壩人的“拿手好戲”就是見縫插綠,、見空植綠,。這五年,他們開始向石頭要綠色,。
經(jīng)過幾代人的艱辛勞作,,塞罕壩能植樹的地方基本上都被綠色占領了,“肉都吃光了”,,好一點的“骨頭”也給啃完了,。要說綠色在塞罕壩已經(jīng)趨于飽和了。但塞罕壩人不避短,,因為還有“硬骨頭”,。
一些石質陽坡,土層瘠薄,、巖石裸露,、地處偏遠、施工難度大,,有的坡度甚至達到46度,。塞罕壩人說,,綠色無盲區(qū),綠色要徹底,。既然鐵樹能開花,,石頭上自然也能種樹,。
他們把這個工程命名為“攻堅造林”,完全是向改革縱深處挺進的陣勢,。
整地如何動手,?“沿等高線,利用人工進行穴狀整地,,穴面規(guī)格為長70厘米×寬70厘米×深30厘米,較常規(guī)整地規(guī)格有所加大,,采用‘品’字形配置,有效攔截地表徑流”,。
樹種選擇有哪些要求?“以抗干旱能力強的樟子松和油松容器苗作為主要栽植樹種”,,苗齡在三四年之間,,苗木高度控制在20厘米至30厘米,。
還有特別提示,,“苗木栽植完成1周后,進行二次踏實,,充分做到根土密接,,防止透風失水”。
這些內容摘自論文《塞罕壩林場開展攻堅造林的成功經(jīng)驗與思考》,,作者司宏圖,,來自塞罕壩第三鄉(xiāng)分場。
塞罕壩的造林與管護,,歷來都是科研力量“唱大戲”,。一群知識分子,甘心在這里觀察樹,、研究樹,、發(fā)現(xiàn)樹。
這五年,,塞罕壩完成《壩上地區(qū)華北落葉松人工林大徑級材培育技術研究》《塞罕壩自然保護區(qū)生物多樣性研究》等5項課題研究,,開展《油松、華北落葉松高效培育與經(jīng)營關鍵技術研究》《華北土石山區(qū)典型森林類型可持續(xù)經(jīng)營技術研究》等4項協(xié)作研究,,評審通過《河北省白毛樹皮象防治技術規(guī)程》《河北省樟子松人工林撫育技術規(guī)程》等3項地方技術標準,。
塞罕壩的659種植物,也被納入研究的視野,?!霸谔赜兄参镏校廨嗌介切掳l(fā)現(xiàn)的一個耐寒耐旱種,,保存了良好的基因遺傳性,。”《塞罕壩森林植物圖譜》記載道,。
風光攝影家姜平則以藝術的視角,,丈量著塞罕壩的一草一木,“高低起伏的山崗之間夾雜著一塊塊草場和湖泊,,晨曦中耀眼的白樺樹,、夕陽下牧歸的牛羊和秋風前短暫的油菜花,構成了塞罕壩典型的地貌特征和美麗的塞外風景,。這種自然條件,非常適合攝影創(chuàng)作”,。
他出版的畫冊《風光攝影解析:塞罕壩》,以塞罕壩的風景為例,,講述著與風光攝影有關的甲乙丙丁,。
塞罕壩經(jīng)得住360度全域性的研究與打量,最根本的還是新的生態(tài)思想在奠基在涵養(yǎng),。
塞罕壩之路,,是播種綠色之路,亦是捍衛(wèi)綠色之路,,更是以綠色發(fā)展理念為引領為方向的通往未來之路,。
這就是塞罕壩的“根”,。
一個蓄滿精神能量的“林子”,,向著壯闊的天空拔節(jié)生長
“一松一竹真朋友,山鳥山花好弟兄,?!?/p>
在塞罕壩林海漫步,,眼與耳,身與心,,是可以完全托付的,,不設防。
無邊無沿,、無窮無盡的綠色,,清新、雅潔,、恢宏,、明亮,,令人心安,,有著向上的牽引力。
飲水思源,,睹物思人,。
塞罕壩有片“尚海紀念林”。好一個齊整,、蔥翠的“林子”,,銘刻著以林場首任黨委書記王尚海為代表的創(chuàng)業(yè)元勛們的功績。
林場建設初創(chuàng)時期,,困難堆積如山,。為了穩(wěn)定軍心,王尚海一跺腳,,從承德舉家遷往壩上,。副場長張啟恩,原林業(yè)部造林司工程師,,北京大學畢業(yè)生,,硬是說服愛人揮別京城,舉家上壩,。
燕趙大地,,再次響起“壯士一去不復返”的悲歌。
悲歌一曲唱罷,,旋即轉入寂寞,。無邊的寂寞,始終是塞罕壩的“敵人”,。
73歲的尹桂芝,,18歲時秉持“祖國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”的信念,來到塞罕壩,,“沒活干,,那就找活兒干,,干啥還得往前干”。80歲高齡的“老壩上”張省也說:“當時就看誰能干,。誰能干就跟誰比,。比著干,得勁,!”
化解白天的寂寞就找活兒干,,安頓晚上的寂寞就人為制造聲響。
“年輕人沒啥活動,,上山參加生產(chǎn)回來,,基本上就在宿舍待著,看看書,。太悶了,,就喊兩聲,亂唱幾句,,敲敲洗臉盆子,。就這樣?!苯▓龀跗诘募夹g員李信說,。
55年了,寂寞依然難以驅除,。
塞罕壩在偏僻地帶設有多處望火樓,,一般都是夫妻終年住著,觀察火情,,被譽為“森林的眼睛”,。
劉軍和齊淑艷駐守的陰河分場亮兵臺營林區(qū)望火樓,是整個塞罕壩林場的制高點,。舉目一望,,茫茫林海盡收眼底,就專門辟名為“望海樓”,。這里距離林場駐地有一個小時的車程,,一路上除了樹,還是樹,,偶見一個人影,,都讓人心生暖意與欣悅。
他們的任務就是每15分鐘登高瞭望一次,,看看四周是否冒煙了,。這份工作,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,。在這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地方,,兩口子生活了11年,,“該吵的架都吵完了”。原本性情上就好靜的劉軍,,笑起來也是一個“慢動作”,。
實在是“熬得慌”,劉軍看見央視播放著《跟徐湛學國畫》節(jié)目,,頓時來了興致,,“尋思”著那就學畫畫吧。
初中一年級就輟學了的劉軍,,人到中年,,給自己找了個愛好。邊學邊畫,,邊畫邊學,,他感覺沒有那么難,“你看,,畫個松樹枝,,拿毛筆往紙上一戳,就出來了”,。
他畫有《賞秋》《一覽眾山小》《春江水暖》《松鼠送福》《長壽圖》《百財聚來圖》,,還有一幅,,兩只貓咪,瞪大眼睛,,豎起耳朵,,全神貫注,相互偎依著,。劉軍將之喚名《守望》,。
“守望”,是當代塞罕壩人的人生關鍵詞,。
他們在守望塞罕壩的氣息,。用作家石英的話說,整個塞罕壩都散發(fā)著“一種清冽,、芳香,、甜潤而又略含酸爽的使人清醒、促人向上的氣息”,。
他們在守望塞罕壩的綠色,。用編輯家崔道怡的話說,塞罕壩的綠是“碧綠,、翠綠,、嫩綠,、油綠”,是“飽含著脂肪與水分,、充盈著生命之原色的綠”,。
他們在守望塞罕壩的美麗。用攝影家李英杰的話說,,塞罕壩的自然美“詮釋了世間所有的永恒,、浩瀚、廣袤,、和諧與力量,,是原生態(tài)的美,是真正的自然美”,。
守望守望守望,,他們以立正的身姿長成了一棵棵參天樹。
站在那棵被譽為“功勛樹”的落葉松前,,李瑛老先生的詩句再次在耳邊回蕩:
“我驕傲,,我是一棵樹,
…………
我是廣闊田野的一部分,,大自然的一部分,,
我和美是一個整體,不可分割,;
我屬于人民,,屬于歷史,
我渴盼整個世界
都作為我們共同的祖國,?!?/p>
你分明能感知到,這里的“我”,,不僅是一棵樹,,也是塞罕壩的百萬畝林海,更是創(chuàng)造著傳承著塞罕壩精神的塞罕壩人,。
守望守望守望,,他們練就“塞罕壩式”的樂觀。
“一日三餐有味無味無所謂,,爬冰臥雪苦乎累乎不在乎,。”這是當年的塞罕壩人擬就的對聯(lián),,橫批:志在林海,。
而現(xiàn)代塞罕壩人在遇事抱持樂觀態(tài)度上不輸前輩。
由于長年在海拔1010米至1940米的地方工作生活,塞罕壩人的皮膚偏黑,。他們就自嘲是“黑蛋”“黑煤球”“黑土豆”,。
轉而,他們有時也“冒充”一把文化人,,自稱是“林家鋪子”的,。
守望守望守望,他們這群傾心制造“氧氣”的人出手大方,。
數(shù)據(jù)顯示,,塞罕壩每年釋放氧氣54.5萬噸,可供199萬人用上一整年,。
塞罕壩這個“林子”更在釋放著精神的“氧氣”,。
因為這個“林子”的帶動,林場所在的河北省承德市造林綠化步入“加速度”跑道,,全市森林面積3390萬畝,,森林覆蓋率超過56%,再造了25個塞罕壩,。
因為這個“林子”的感召,,更多的人享受著一種有遠見的生活方式。
劉國是塞罕壩北曼甸分場四道溝營林區(qū)的一名護林員,。他的任務,,就像歌曲唱的“大王叫我來巡山”,要在沿途開展防火宣傳,,扣留所有火種,,查看所轄范圍是否有人為或牲畜毀林現(xiàn)象。他每天都要寫巡山日記,,營林區(qū)主任還要“批改”。
不過,,劉國已經(jīng)從“要我巡山”轉向“我要巡山”,。他說:“有事沒事,有點沒點,,就喜歡到山里走一走,、看一看,要不然就不舒服,、不踏實,。”
在壩上感到舒服與踏實的,,還有8歲的劉笑宇,。
平時劉笑宇在臨近塞罕壩的鄉(xiāng)鎮(zhèn)上讀書、生活,。正值暑期,,他就跟著家人上壩了,。見著時,他正和另外兩個小朋友組成“尋寶小分隊”,,在草地上嬉戲,,“我喜歡壩上,可以一直跑,,跑呀跑,,一口氣跑好遠”。
在大自然的懷抱里,,他是一個舒舒展展的人,。
7月12日傍晚,在七星湖假鼠婦草濕地公園“松毯天成”景點,,一個小男孩撿起一枚松果,,問媽媽這是什么。媽媽告訴他,,這是松果,,里邊有松樹的種子。種子慢慢長大了,,就是身旁的這些小樹苗,。
“小樹苗”這三個字令小男孩眼神一動,旁若無人地念起了童謠:“園里一排小樹苗,,根根栽得一般高,。小樹苗,嫩又小,,搖一搖,,就摔倒。小朋友們愛樹苗,,你不碰,,它不搖,掛上一張小紙條:人人愛護小樹苗,?!?/p>
小男孩來自北京,名叫郭恒銘,,正讀著幼兒園,。媽媽晁華說,這是第一次聽兒子唱起這首童謠,。
這么個地方,,這么個時刻,“愛護小樹苗”的星光,在這個4歲孩子的腦海中閃爍著,。
一顆美好的種子正在他的心底發(fā)芽,。
孩子們意味著未來。成人理當要為他們傾心愛著的綠色護航,。
塞罕壩人是榜樣,。
“什么人?一顆綠色的心,,一臉的剛毅與幸福,。”在奔向中國夢的征途上,,有人問,。
“塞罕壩人!”回答響亮而有力,。
“什么人,?把生態(tài)的事看得這么透徹,行動上這么果斷,?!痹谌祟惷枥L生態(tài)文明前景的漫漫畫卷邊,有人問,。
“中國人,!”回答更堅定、更鏗鏘,。
?。ㄗ髡呦当緢笥浾撸袊骷覅f(xié)會會員,、中國報告文學學會理事)
責任編輯: 吉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