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明花在黃沙洼的“小老楊”和沙棘林間進行日常管護。記者 喬 棟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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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的右玉,,是一個天然風口,。風口碰上沙漠,,曾讓這里寸草不生。數(shù)十年來,,右玉人民持續(xù)接力,,讓這片不毛之地變成了塞上綠洲。
從孩童時期跟著大人們?nèi)シN樹,,到現(xiàn)在帶著孫子們繼續(xù)植綠,,王明花和樹打了一輩子交道。從植綠帶頭人到致富領(lǐng)頭雁,,她的經(jīng)歷也是右玉植綠人們不斷奮斗的一個縮影,。
中午的日頭曬得毒辣,70歲的王明花站在黃沙洼的山頭,。這是她奮斗了一輩子的地方,。
從地圖上看,右玉是晉西北門戶,,地處毛烏素沙漠邊緣地帶,,地勢南高北低,,是一個天然風口,。每年冬春,西北風從殺虎口灌入,,沿著呂梁,、太行間的通道長驅(qū)直下。
風口碰上沙漠,,曾讓右玉變得寸草不生,。數(shù)十年來,當?shù)厝嗣癯掷m(xù)接力,,終于將這片不毛之地變成了塞上綠洲,。頭水泉村的王明花,便是右玉植綠人的一個代表,。
“打小就知道種樹,,種樹就有活路,不種樹就饑荒了”
從山西太原往北,,過了雁門關(guān),,便是雁北塞外的天,。和“關(guān)內(nèi)”相比,“關(guān)外”山脈起伏較緩,。王明花坐在十幾棵小老楊樹下,,歇了會兒腳。
這是她17歲那年就“戰(zhàn)斗”過的地方,?!耙话谚F鍬兩只手,干罷春夏干秋冬”,,17歲的王明花,,因為能吃苦、干活快,,被選為右玉頭水泉村的婦女主任,。“打小就知道種樹,,種樹就有活路,,不種樹就饑荒了?!彼f,。
頭水泉村名字的由來,是因為村旁的那眼泉曾是救命泉,。當年的干旱,、風沙,曾讓前來考察的國際環(huán)境專家得出了“不適宜人類居住”的結(jié)論,。這個結(jié)論,,從幾個數(shù)字就能看出——新中國成立初期,右玉境內(nèi)土地沙化率76%,、林木綠化率不足0.3%,、每年8級以上大風天長達3個月。
上世紀五六十年代,,右玉被風沙“欺負”成啥樣,?王明花說:“我9歲上學,春天大風時,,出去就和別的同學手挽手,,一是因為力量小,怕被刮跑,;另一個是因為白天都看不清,,怕走丟。”
不僅如此,,村里人修房子和別的地方也不一樣,,“別的地方修房子,一家挨著一家,;右玉修房子,,每家都要隔一條路,其實就是給沙子修通道,?!蓖趺骰ɑ貞洠凹依镄揲T,,門都是往里推,,不是往外開的,因為過一晚上,,沙子就能把門埋住小一半,。”
當?shù)乩显捳f得很形象:“一年一場風,,從春刮到冬,。白天點油燈,黑夜土堵門,?!比缃竦挠倚l(wèi)古城,新中國成立初期曾是右玉縣城,。常年西北風裹挾著風沙,,幾乎把十多米高的右衛(wèi)古城墻填平。
縣城往北緊挨著的就是“黃沙洼”,,那是一片長40里,、寬8里的移動沙丘,每年逼進十多米,,當?shù)厝朔Q之為“大狼嘴”,。要封住“大狼嘴”,,就得在這沙丘里種樹,。
“一次不行就再種一次,一年不行就來年再種”
“那會兒哪有錢買樹苗,!”王明花當時正上小學,,看著大人們從其他地方的楊樹上摘下枝,再移栽過來,?!皟芍顦渲Υ钤谝粔K,讓它們‘抱住’,這樣不容易被風刮跑,?!蓖趺骰ㄔ跇浜箅S手撿了兩根樹枝,比劃起來,。當?shù)厝税堰@種小楊樹,,親切地稱為“小老楊”。
上世紀50年代,,右玉縣組織了數(shù)千名群眾“會戰(zhàn)”,,其中包括800名學生。頭水泉村就在黃沙洼腳下,,王明花跟著大人們扛著鋤頭上了山,。“那會兒啥也不懂,,就是幫忙抬水,、扛苗?!彼f,,第一年,他們就種下了9萬多棵樹苗,,可到了第二年春,,一場持續(xù)多天的8級大風,把這幾千人數(shù)月的勞動成果連根拔起,。
“一次不行就再種一次,,一年不行就來年再種?!蓖趺骰ㄕf話間伴隨著爽朗的笑聲:“那會兒好像不會覺得累,,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勁。你現(xiàn)在看到的每一棵樹,,至少都是經(jīng)過五六次補栽才種成的,。”
60年樹齡的“小老楊”,,有著黝黑的軀干,,高達10多米。現(xiàn)在的黃沙洼,,已經(jīng)成為一個青山環(huán)抱的公園,,還成了實踐教育基地。眼前是綠油油的草甸,,陽光如沙漏般從連片成蔭的“小老楊”樹間傾瀉下來——只有草甸間偶爾露出的沙粒,、集體朝著東南彎腰的“樹姿”,,和幾棵被玻璃罩圍著、露出樹根的“標本”,,訴說著當年在這里種樹的艱難,。
經(jīng)過8年“三戰(zhàn)黃沙洼”,樹的成活率升高了,,沙丘的移動速度降下來了,,右玉人終于把“大狼嘴”堵上了。其間,,他們還摸索出了“穿靴,、戴帽、貼封條,、扎腰帶”的適合半沙化土壤的科學營林方法,,至今仍在沿用——所謂“穿靴”,就是在河岸邊,,營造雁翅形護岸林,;“戴帽”,就是在流動的沙丘上網(wǎng)狀開溝,,秧苗結(jié)繩壓條固定沙丘,;“扎腰帶”就是在半坡環(huán)造防風林帶;“貼封條”就是在侵蝕溝沿和風蝕殘堆上不講規(guī)格地密植造林,,并且種草,,以后再不斷補植。
黃沙洼雖然被暫時堵住了,,但每年補栽的任務(wù)依然很重,。上世紀60年代,已長成大姑娘的王明花和村里的姐妹組成突擊隊,,她們每天天剛亮就上山,,中午也不回去。她們給自己定的標準是每人每天種樹100棵,,這比一些男勞力種的樹還要多,。附近的水源在二里地外的康岔溝,她們便輪著去挑水,,“左肩換右肩,,一天下來,肩頭壓得全是血泡”,。
“渴了喝口水,,餓了吃個燒土豆,?!蓖趺骰ㄟ€記得村里的一個大姐叫薛娥子,,快到中午時回去做飯,做完就趕著往山上走,,“遠遠看見她,,一邊拿個燒土豆咬著一邊走?!钡搅烁?,從圍裙里變戲法似地拿出幾個窩窩頭來,讓幾個年輕人的眼里都放了光,。
從王明花的眼睛里,,仿佛能看到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。今年70歲的她,,仍然是支部書記,,還在發(fā)光發(fā)熱。
“孩童時跟著大人們?nèi)シN樹,,現(xiàn)在帶著孫子們繼續(xù)植樹”
站在牛心山上,,大片云朵快步踏過天際,湛藍的天像是剛被洗過?,F(xiàn)在,,右玉的林木綠化率達56%,幾代人持續(xù)綠化接力,,終于將右玉變綠,,也把右玉精神打造成一張名片。
右玉縣縣長王志堅說,,林業(yè)用地面積從8000畝到169.9萬畝,,林木綠化率從0.3%到56%,今天的右玉,,拋去了“不適宜居住”的舊帽子,,而在這場持續(xù)半個多世紀的綠化戰(zhàn)役中,王明花是一個清晰的注腳,。
繞著黃沙洼走了一個小時,,王明花的腳力不減當年?!昂⑼瘯r跟著大人們?nèi)シN樹,,現(xiàn)在帶著孫子們繼續(xù)植樹,”她說,,“一輩子就和樹打交道了,。”如同一棵倔強的“小老楊”,,從植綠帶頭人到致富領(lǐng)頭雁,,她還是從前那個少女,,種在心中的信念絲毫未減。
王明花打小就聽過一個故事:新中國成立那年,,31歲的曹國權(quán)用土改時分到的12畝好地換來荒溝,,種出的莊稼卻長勢喜人。時任縣委書記問他“秘訣”,,曹國權(quán)說:“大道理呀我不懂,,我就知道種了樹就能擋住沙子,擋住沙子就能打下糧食,,打下糧食就能娶到媳婦兒,。”
綠水青山帶來的改變,,和糧食產(chǎn)量直接掛鉤,。“以前玉米畝產(chǎn)50斤,,現(xiàn)在上千斤,。”王明花說,。如今,,右玉有了更充足的“家底”來規(guī)劃造林:經(jīng)濟林和生態(tài)林間種,讓綠色產(chǎn)出更多的經(jīng)濟效益,。
“右玉27.6萬畝沙棘林,,每年可采摘1800噸?!庇矣窨h林草局局長劉占彪說:“目前已經(jīng)形成了圍繞沙棘的果醬生產(chǎn),、果汁加工、配方食品生產(chǎn)等9家加工企業(yè),,年產(chǎn)值1.96億元,,帶動農(nóng)民沙棘收入1440萬元?!?/p>
山西省林業(yè)和草原局局長張云龍介紹,,山西已初步構(gòu)建起了晉西北丘陵山地防風固沙治理區(qū)、晉西北黃土丘陵溝壑防風固沙水土保持治理區(qū)等生態(tài)功能區(qū),,有效改善了晉北沙區(qū)生態(tài)環(huán)境,,“我們將進一步拓寬山西生態(tài)扶貧路徑,在現(xiàn)代防沙治沙實踐中,,不斷弘揚和豐富右玉精神,。”(記者 喬 棟)
《 人民日報 》( 2020年06月18日 14 版)
責任編輯:暢任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