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
王友明
前些天,,回家探親的我,,無意間得知,,戰(zhàn)友刁炳連家里,,珍藏著一張我們當(dāng)新兵時的合影照片,我立即騎著電動車,,前去探個究竟,。
果然有這么一張照片,那是46年前的一個春日,,我和同鄉(xiāng)戰(zhàn)友孫印海,、劉印池、楊風(fēng)義,、刁炳連,,老兵魏民、裴起財,,與老班長郭玉寶,,在臨汾照相館拍攝的。
黑白照片已經(jīng)泛黃,,且有部分缺損,,但人物面貌依然清晰。照片上的我們,,一顆紅星頭上戴,,革命紅旗掛兩邊,胸前的毛主席像章和為人民服務(wù)徽章,,分外醒目,。我如獲至寶,馬上翻拍下來,,找人進行了修復(fù),。
凝視著照片上一張張充滿青春氣息的臉龐,瞬間喚起了我久遠的記憶還有思念,。
那是一個寒冷的冬日,,當(dāng)稚氣未脫的我,,跨進陌生的軍營,感嘆“西出陽關(guān)無故人”時,,是老班長郭玉保,,第一個走到我的面前,給我送來親人般的關(guān)愛,。他掏出手絹,輕輕地擦去我臉上的灰塵,,直爽地自我介紹說:“我叫郭玉保,,是你們的班長,以后咱們就并肩戰(zhàn)斗了,?!闭f完,邊幫我卸背包,,邊笑著說:“有什么困難,,盡管找我?!?/p>
走進宿舍,,老班長為我倒了一杯開水,打來一盆洗臉?biāo)?,還為我鋪好床鋪,。在老班長看來,這只是個平常的舉動,,卻使我猶如置身于家的氛圍,。
當(dāng)晚,老班長的一舉一動,,一言一行,,便進入了我的日記。
夜半時分,,窗外的寒風(fēng)呼嘯起來,。
朦朧中,我感到身上沉甸甸的,,睜眼一瞧,,是老班長為我蓋上了一件棉大衣。我欠起身想說句什么,,他卻做出一個制止的手勢,,并輕輕地為我掖掖被角,轉(zhuǎn)身回到自己的鋪位,。
那一刻,,一股暖流涌動在我的周身,兩眼頓時模糊了。
最令我難以忘卻的,,是那回實彈投擲,。
不知是因為寒冷,還是膽怯,,握彈的右手老是發(fā)抖,。老班長喊了聲:“投!”我使勁抬起右臂,不料,,手榴彈從手中滑落,,掉在了身后,咝咝地冒著青煙,。我手足無措,,木頭人似的站在那里。老班長一步跨到我的身后,,迅疾地抓起冒著青煙的手榴彈,,甩了出去。隨即,,他一把推倒我,,順勢壓在我的身上。
轟的一聲,,手榴彈在不遠處爆炸,,掀起的塵土厚厚地蓋在老班長的身上。他抖抖身上的塵土,,看我安然無恙,,笑了;我拉著他的手,哭了,。
有一個星期天,,吃早飯前,我們接到命令:“近段時間,,因為施工和訓(xùn)練任務(wù)繁重,,放假一天?!?/p>
官兵們邊使勁鼓掌,,邊大聲呼喊:“好!好!大家可以好好玩一玩,逛逛臨汾城,?!?/p>
吃完早飯,在老班長的帶領(lǐng)下,,我們8個人排成一隊,,身背綠色挎包,,神情威武地進了臨汾城。一進城,,老班長就把我們領(lǐng)到了照相館,,自掏腰包照了合影。于是,,便留下了這張珍貴的黑白照片,。
沿著老班長的視線,我卯足勁,,漸漸地長大,、成熟。
第三年,,我當(dāng)了班長。
閑暇之時,,老班長經(jīng)常找我談心,,教我怎樣帶兵,怎樣管理,,怎樣訓(xùn)練,。老班長的話語,如一條清澈的小溪,,緩緩滋潤著我的心田,。
一個淫雨霏霏的秋日,戰(zhàn)士小李因站崗問題和我發(fā)生矛盾,。我?guī)状瓮勑?,均不歡而散。老班長知道后,,耐心細致地去做小李的思想工作,,很快化解矛盾,讓我和小李和好如初,。
深夜站崗時,,老班長邊陪我站崗,邊語重心長地對我說:“當(dāng)班長的一定要以情帶兵,,要把戰(zhàn)士看成自己的親兄弟,,去關(guān)心、去愛護,?!边@句話,成為我的座右銘,,一直伴隨我度過30載的軍旅生涯,。
當(dāng)班長的第三年,,也就是1976年12月17日,我提為干部,??衫习嚅L,仍是兵頭將尾──班長,。
宣布命令的那天晚上,,老班長和我坐在白楊樹下,促膝長談直到深夜,??粗习嚅L為我而興奮的神情,我忽然感到鼻子酸酸的,。
老班長,,我敦厚、慈愛的兄長啊!
1977年4月,,部隊決定讓老班長退伍,。我不忍老班長別我而去,想找首長求個情,。老班長卻說:“鐵打的營盤,,流水的兵,走留要聽黨安排,,只是我真舍不得脫下這身綠軍裝……”
分別之時,,我與老班長緊緊地擁抱在一起,淚灑肩頭,。
老班長是流著眼淚走的,,我知道,他難以割舍的,,是十余年的軍旅情啊!
送走老班長的那天晚上,,我寫出一首小詩《他,帶走了……》:
“班長該離隊了,,心中悶悶不樂,。多么難舍啊,火熱的生活,。他,,凝望著軍營的綠影;他,靜聽著醉人的軍歌,。突然,,他摘下幾片綠葉。深情地,,輕輕鑲進心愛的相冊,。于是,,他帶走了這幾片綠葉。不,,他帶走的是一組綠色的軍歌……”
老班長退伍后,,回到了黑龍江省雞西市,盡管相隔千山萬水,,但始終沒有割斷我們的情感絲線,。
2016年6月初,老班長突然發(fā)微信告訴我,,要來看我,。我即刻從河北老家返回臨汾,恭迎老班長的到來,。相聚時,,我們照了一張又一張合影,是要把這純粹的情誼,,印記在歲月的深處,。
僅僅相聚兩天,老班長就要離去,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他不顧我的再三挽留,,執(zhí)意要走,。我知道,老班長是不想給我增加更多的麻煩,。這次短暫的相聚,,更加濃郁了我們的情感,厚重了我們的友誼,。分別的那一刻,,我的淚水始終在眼眶里打轉(zhuǎn)……
捧著這張泛黃的黑白照片,那首《青春不散》的歌曲響在耳邊:“翻開泛黃黑白照片,,就讓回憶悄悄放慢時間,,以為未來很遠,一轉(zhuǎn)眼,,竟過了好多年,。曾經(jīng)我們忘記時間,一起聊天可以聊到很晚,,以為不談永遠,,歲月卻有老去的那天。不忘,,似水流年;不見,,純真笑臉;往事,,揉成紙團;思念,濕了雙眼……”
責(zé)任編輯: 吉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