鄉(xiāng)村野拾
陳樹慶
告別盛夏的熱情,緩緩步入秋的純靜。田野如同一座尚未開挖的寶藏緩緩打開,。不僅是因?yàn)榍f稼的成熟,,還有許多與秋天有關(guān)的記憶,最讓我難忘的莫過于家鄉(xiāng)的田野里,,那段充滿野拾之趣的悠悠歲月,。
秋收莊稼地里,總有遺落散失的產(chǎn)物,,田間遺落的產(chǎn)物成了野拾的目標(biāo),。沒有了門戶界限,閑逸的孩童肩荷鋤耙,,成群地跑到地里不停地耙梳,。花生是一種美味果子,,收取時,,是連株棵一起拔起的,收獲后,,總有一部分會遺落在地里。孩子彎著腰,,手持一把鐵镢,,一邊倒退著,一邊用鐵镢在土里刨,,深埋的“落花生”隨之被“倒”出來,,鄉(xiāng)下人謂之“倒花生”。倒花生的過程中,,最大樂趣是挖田鼠洞,。不等開始秋收,田鼠們忙著囤積糧食了,,里面儲藏著田鼠盜來的許多花生,,以備冬天享用。田鼠洞一般在地邊上,,從洞口挖下去半身多高,,就可挖到田鼠的糧倉,有時候掏出來足有二三斤糧食,,有的能達(dá)到五六斤,。這相比一個一個在田間撿花生來說,實(shí)惠得可不是一星半點(diǎn),。當(dāng)提著拾來的花生回家,,父母臉上總會滿含微笑,那是無言的贊許,在這樣無言贊許中,,長大的我們更能理解,、懂得收獲和喜悅的因果。
黃豆是秋莊稼成熟最早的,。八九月間,,飽滿的黃豆,經(jīng)不起陽光的催逼,,一粒粒飽滿的豆粒兒紛紛跳出豆莢,,應(yīng)聲落地,沒入秋日映照下的枯葉叢中,,頑皮地躲到土地的縫隙里,。野拾活動中,我們常常燎毛豆吃,。找一片平坦干凈的地方,,撿來一小堆干豆葉,選些長得飽滿的青豆莢,,豆稈和豆莢燃著了,,“噼噼啪啪”的,像是放了掛小鞭,。等到火焰中的豆稈變得灰黑,,豆莢紛紛炸開時,將火堆扒開,,熄滅火焰,。脫下褂子,兩手揪住褂領(lǐng),,對著明明滅滅的火堆上下扇動,,火堆頓時灰飛煙滅,只剩下金黃開裂的毛豆,。大家有蹲有坐,,不緊不慢地捏起一顆豆粒,“噗”吹一聲,,順勢往上一扔,,頭一仰,嘴巴一張,,那顆劃出一道金黃弧線的豆粒,,便“吧嗒”一聲,落進(jìn)嘴里,。秋天,,總會時不時來一場纏綿的小雨,。落在地面上的黃豆,經(jīng)了雨水的浸泡,,變得膨脹起來,。這時,端上一個瓷盆,,到田野中去拾豆兒,。被雨水浸泡后膨脹的黃豆,我們叫它“歇豆兒”,。歇豆兒拾回家后,,多炒食。炒熟的歇豆兒,,因膨脹的緣故,,松軟、醇酥,,滿院子里飄逸著炒歇豆兒的馨香,。
倒地瓜這活兒是很累的活計,在收獲之后的地瓜地里,,拿鐵镢再深翻一遍,,把落在里面的地瓜捯飭出來,便稱作倒地瓜,。本來遺漏的地瓜就很少,,只要我們在刨的過程中發(fā)現(xiàn)有地瓜須在伸延,緊跟刨挖,,折騰半天,也找不到幾塊地瓜,,找到的,,往往是些根梢,偶爾找到個頭大點(diǎn)的,,就是幸運(yùn)了,。每到這時節(jié),大片光禿禿的地瓜地里,,盡是倒地瓜的瘦小身影,。倒地瓜不像拾花生一樣,花生埋在土里很淺,,而地瓜卻埋得很深,,農(nóng)村的孩子喜歡吃地瓜,那時候,,只要聽說有地瓜地收完了,,我們就像潮水一般涌進(jìn)地瓜地里。倒地瓜累了,我們便把刨挖來的地瓜拿來烤著吃,,烤著暖烘烘的篝火,,吃著甜絲絲的地瓜,說不出的愜意,。野拾是那時艱難日子的一種無奈和辛苦,,但對于我們孩子來說,野拾又是快樂的,。每天清晨,,吃過早飯,約上小伙伴,,背上一只蛇皮袋,,手拿鐵镢,迎著晨曦,,走進(jìn)田野,,便開始了一天的野拾之旅。
在不斷野拾的歲月里,,秋在不經(jīng)意間遠(yuǎn)去了,。如今想來,童年秋日里開心快樂的嬉鬧仿佛聲猶在耳,,仍能深感其時的美好而安詳,。低頭、仰望和躬身是我們野拾最常有的姿勢,,也是我們生活的常態(tài),,不斷的撿拾自己的過去,會詩意滿滿,,平添無限美麗的遐思,。
責(zé)任編輯: 吉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