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施“晚婚晚育加間隔”生育政策試點三十年
翼城“二孩實驗”
人民日報記者 周亞軍
全面二孩政策,，自2016年1月1日起實施,，這也意味著山西省臨汾市翼城縣的“二孩實驗”自行終結(jié),。
在境外媒體報道中,，翼城縣是距離北京800多公里的“秘密人口試驗地”;在國內(nèi),，它是“偶然情況下”啟動農(nóng)村二孩生育實驗的特區(qū),。30年來,，作為“生育特區(qū)”,，翼城如大棋局里的一粒孤子,，又似國家人口政策的一片苗圃,。
翼城“晚婚晚育加間隔”生育政策試點的倡導者、人口學者梁中堂認為,，影響人口發(fā)展的,，不只是經(jīng)濟發(fā)展規(guī)律、人口規(guī)律,，還有科技,、文化、風俗習慣,、宗教及社會心理等,，有些人口現(xiàn)象雖然是現(xiàn)實發(fā)生的，但其后果卻將潛伏幾十年才顯露出來,?！?/p>
今天的生育狀況，就是明天的人口構(gòu)成,。透視“翼城實驗”,，將會看到一個什么樣的全面二孩時代?
鑒往知來。走進翼城,，正好可以一窺未來中國農(nóng)村地區(qū)人口生育狀況,，諸如，生育率是升是降?二孩生育意愿高不高?受哪些因素影響?性別比會不會失調(diào)?駙馬村”又是怎么回事?老齡化浪潮下的鄉(xiāng)村養(yǎng)老何去何從?全面二孩政策,，又將給這個縣的城區(qū)和鄉(xiāng)村帶來什么?
翼城,，以其30年的“多做少說”，乃至“只做不說”,，默默交出一份“二孩實驗報告”,。
開卷有益,。
偶然而始又悄然而終的“生育特區(qū)”
夏夜的翼城，雷聲有如重鼓,，閃電劃破夜空,，暴雨頃刻而至。憑窗望去,，夜空煙雨朦朧,，萬家燈火闌珊。初次聽到翼城農(nóng)村31年前就放開二孩生育小口子的“傳說”,，如聞驚雷——這里曾是“不宣傳,、不推廣、不取消”的“生育特區(qū)”,。
“國家出臺單獨二孩政策前,，中央有關(guān)部門曾通過省里向翼城要‘晚婚晚育加間隔’生育政策試點總結(jié)?！币沓强h原計生局副局長李克聰認為,，這是“翼城實驗”在國家生育政策調(diào)整中發(fā)揮參考作用的依據(jù)。
但“翼城實驗”的“始作俑者”梁中堂,，并不認為該試點對全國生育政策調(diào)整發(fā)揮了多大作用,，只是說：“翼城試點在偶然情況下做成，不可復制,?！?/p>
20世紀五六十年代，我國總?cè)丝趶男轮袊闪⒊跗诘?.億,，迅速增加到1970年的8.3億,，給經(jīng)濟社會發(fā)展帶來了巨大壓力。為控制人口過快增長,，國家從70年代開始在城鄉(xiāng)推行計劃生育,。1980年，黨中央發(fā)表《關(guān)于控制我國人口增長問題致全體共產(chǎn)黨員,、共青團員的公開信》,，提倡一對夫婦生育一個孩子。1982年,，計劃生育被確定為基本國策,。
當時翼城縣轟轟烈烈開展起計劃生育工作，然而遭遇了群眾接受難,、工作阻力大,、干群關(guān)系緊張的困局。但很快迎來了轉(zhuǎn)機。
1984年春節(jié),，時任山西省社會科學院人口研究所所長,、省計生委顧問的梁中堂向中央領(lǐng)導呈送研究報告，建議用“晚婚晚育加間隔”的生育政策取代“一胎化”政策,，即在提倡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的基礎(chǔ)上,，農(nóng)村男女青年比國家法定結(jié)婚年齡推遲3年結(jié)婚生育者，可以在婦女30歲左右時生育第二胎,。
梁中堂說,，此辦法的核心，一是晚育,，主要指婦女24周歲時初育;二是間隔,，視第一個孩子生育遲早的不同，一二胎的間隔有所不同,，主要是要求婦女30歲左右生育第二個孩子;三是杜絕和減少多孩生育,。
吸收梁中堂的觀點，經(jīng)原國家計生委同意,，山西省委,、省政府批準，1985年7月起,，翼城縣農(nóng)村開展“晚婚晚育加間隔”生育政策試點工作。
翼城是典型的農(nóng)業(yè)縣,，山區(qū),、平川、丘陵大體各占1/3,，人口底子清晰,，符合梁中堂期望的“兩晚一間隔”生育政策試點縣條件。
他在給翼城鄉(xiāng)村干部部署工作時說：“目前我國10億多人口中,，近7億屬于新中國成立后出生的,。換句話說，30歲以下的就占70%,。年輕人多,，生育力強，死亡率也一直在下降,，如果不能有效地控制，出生的孩子更多，吃飯,、上學等問題就更大,。像我們這樣大的一個國家，一個時期人口增長太快了，不是什么好事情,。但減少得太厲害,，也不見得是好事情。為了達到控制人口的目的,，也不必只許人們生一個孩子,。”
梁中堂認為,，“兩晚一間隔”比“一胎化”政策少生孩子,。間隔生育可以把人口生育高峰拉開，既調(diào)節(jié)生育,，也防止以后人口老齡化帶來的許多社會問題,。
試點伊始，翼城不少干部擔心人口失控,。而此后的翼城實踐,，則有力支撐了梁中堂的判斷。1985年開展試點時,，翼城做了人口長期規(guī)劃,，測算2000年的人口總量為300331人，而2000年的實際人口是302816人,，相差無幾;翼城人口占全省總?cè)丝诘谋壤?985年為1%,，2000年則降為0.87%。
人口增長率明顯降低——2000至2010年,，全國,、山西省、臨汾市的人口增長率分別為5.84%,、9.98%,、9.26%，而翼城縣為2.1%,，明顯低于全國,、全省、全市水平,。
人口老齡化進程至少延緩5年——2010年,，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時，翼城65歲及以上老人,，占總?cè)丝诘?.59%：而在2005年,，全國這一占比已經(jīng)達到7.7%，2010年更是上升到8.87%,。
出生人口性別比大體保持正?！圏c前幾年,，人們對性別的偏好還比較強烈，1985年至1989年,，全縣出生人口性別比(以女性為100,，男性對女性的比例)偏高，最高的1987年達到117.7,。1990年后,，出生人口性別比回歸到103至107的正常范圍。此后25年間,，翼城除個別年份高出正常范圍外,，總體上都比較正常。
2000年第五次全國人口普查資料顯示,，翼城縣0歲性別比為106.,，而山西省為112.8，臨汾市為114.3;翼城縣1至4歲年齡組性別比為102.7,，而全省為110.4,，全市為110.7;翼城縣5至9歲年齡組性別比為101.5，而全省為108.2,，全市為106.2,。縣衛(wèi)計局長菅俊軍說,，這說明翼城縣育齡群眾生育觀念發(fā)生了深刻轉(zhuǎn)變,，“生男生女都一樣”的觀念已經(jīng)深入人心。
2015年,，黨的十八屆五中全會決定,，全面實施一對夫婦可生育兩個孩子政策。這意味著我國進入了人人都能生兩孩的新時代,，對翼城縣來說，則意味著開展了30年的“兩晚一間隔”試點工作自行終結(jié),。
但其影響并未戛然而止,。
“在生二孩上，70后在抓緊,，80后在觀望,，90后還沒認真想”
“一個孕婦三個陪”。一大早,，翼城縣人民醫(yī)院婦產(chǎn)科門口,，就已擠得水泄不通。
“全面放開二孩后,，上40歲的人就著急了,，有一線希望的都想來試試，抓住尾巴再生一個。不少人每月都來檢查,，看不孕癥的人明顯增多,。”婦產(chǎn)科門診主任王慧快人快語,。
據(jù)縣醫(yī)院婦產(chǎn)科門診統(tǒng)計,，今年前5個月，縣醫(yī)院行取環(huán)術(shù)104例,，比去年同期的56例增加近一倍,。
38歲的張彩云是城鎮(zhèn)戶口，孩子已經(jīng)9歲,，看國家放開二孩,，想要再生一個，可才懷上倆月,，胚胎就停止發(fā)育,。
“前幾天還聽得見胎心，怎么可能就停止發(fā)育了?”她拿著彩超檢查報告單一動不動,，勉強抬起頭,，詢問護士時聲音都有些跑調(diào)。一旁陪著的婆婆瞬間臉色大變,，慌里慌張走出門,，給兒子打電話，要他立馬趕到醫(yī)院,。
王慧說：“70后懷二胎面臨很大的一個挑戰(zhàn)是來自身體,，男方抽煙、喝酒都會影響生育,，而女方如果不及時服用葉酸,，不調(diào)理身體，嬰兒很容易先天不足,。另外,，男女雙方心理上也要多調(diào)節(jié)，越是著急越不容易懷上,?！?/p>
“對于80后、90后來說,，生二孩是懷得起,，但生不起、養(yǎng)不起,，即使在農(nóng)村,，好多年輕一代也不生二孩了,。”婦產(chǎn)科主任王愛琴說,，“一般都是過了35歲,，發(fā)現(xiàn)家里有老人病了，一看將來沒有跑腿的,，才又來生一個,。這事兒，70后,、80后要看得長遠些,，90后還沒有經(jīng)歷生老病死，人生閱歷還沒到,，看不到那么遠,。”
婦產(chǎn)科一側(cè),，澆底鄉(xiāng)油莊村郭永紅兩口子神色緊張,，再也沒有初次做父母的喜悅。郭永紅今年27歲,，頭胎生的男孩已4歲,，“這一胎本想要個女孩，誰知道又是個男孩,?！?/p>
“生一個太孤單，我家老大就不愛說話,，生倆吧,，開銷實在太大?！惫兰t的丈夫在汽修廠工作,，一個月工資3000多元，“算算孩子上幼兒園學費,、家里的各種開支,，一個月最少也要2000元，根本攢不下錢,。”
“還想生女兒嗎?”
“國家讓生,，也養(yǎng)活不起!”兩口子搖頭擺手,。
“在生二孩上，70后在抓緊,，80后在觀望,，90后還沒認真想?，F(xiàn)在生活壓力大，教育成本高,，人們又都想維持一個較高的生活水平,，不少人等到35歲以上才具備生二孩的經(jīng)濟實力?！蓖趸壅f,。
“我是不管男孩女孩都要倆，生一個太少,?！痹诳h醫(yī)院婦產(chǎn)科，王莊鄉(xiāng)上石村49歲的陳忠萍陪著90后的女兒孫晨曦做產(chǎn)檢,，很有當家的“派頭”,。女婿陳浩在一旁遞水拎包，小心伺候著妻子,。
孫晨曦說話綿軟,，“肚子里的孩子9個半月了，馬上要生,，至于二孩,，得過兩年看看經(jīng)濟條件是否允許?！?/p>
陳忠萍也是底氣不足：“現(xiàn)在彩禮太多了,，一般的要12.萬元，也有要14萬元的,，又都想在縣城里買房,，講究有房有車，教育上也費錢,。要是生兩個男孩,，真吃不消?！?/p>
說話間,，外面鞭炮聲響，不少人出去看熱鬧,。只見七八個婦女前后簇擁,，有人引導，有人攙扶,。走在最中間的是抱嬰兒的,，步子很快，手里攥著把桃枝,。緊跟著的產(chǎn)婦,，戴一大口罩,，身子有些輕飄，胸前舉一支香,。一行人面露喜色,，匆匆走出醫(yī)院。
記者趕上去問,，得知生的是個女孩,，來醫(yī)院的都是親戚，回村還會有更多人迎接,。
“在翼城農(nóng)村,，重男輕女的觀念淡了，在生二孩上也大有‘反轉(zhuǎn)’的意思,。老大是男孩,，生二胎的就會有顧慮，怕再生一個男孩,。如果老大是女孩,，生二胎顧慮就少，大家都想要一個兒女雙全,?！崩羁寺斦f。
他分析說,，以前農(nóng)村要干體力活,，收割麥子、挑水,、種莊稼,，肯定是生男孩好。現(xiàn)在收割用機器,，男的能干的,，女的都能干。有些職業(yè),，女的還比男的干得好,。“以前說養(yǎng)兒防老,，但男孩成親要買房,、買車、準備彩禮,，女孩不用,，而且女孩養(yǎng)老更貼心。”
在翼城縣衛(wèi)計局幫助下,，記者分別選取山區(qū)、平川,、丘陵有代表性的3個村子,，對70后、80后,、90后等不同年齡段育齡婦女的一孩,、二孩、多孩生育狀況搞了微調(diào)查,。
里砦鎮(zhèn)吉比村地處平川,，70后育齡婦女117人，生一孩26個,、二孩90個,，多孩1個(雙胞胎);80后育齡婦女86人，生一孩41個,、二孩38個,，多孩2個(雙胞胎)，已婚未生育5人;90后育齡婦女47人,，生一孩36個,、二孩1個，已婚未生育10人,。
中衛(wèi)鄉(xiāng)甘泉村是山區(qū)村的代表,，70后育齡婦女75人，生一孩30個,、二孩45個;80后育齡婦女72人,，生一孩34個、二孩35個,，已婚未生育3人;90后育齡婦女19人,，生一孩11個，已婚未生育8人,。
值得注意的是,，這兩個村子，不管是70后還是80后,、90后,，截至2016年6月底，都沒有人主動生育多孩,。
王莊鄉(xiāng)鄢里村地處丘陵,，70后育齡婦女104人，生一孩32個,、二孩69個,、多孩3個;80后育齡婦女100人,，生一孩53個、二孩45個,，已婚未生育2人;90后育齡婦女19人,，生一孩14個、二孩1個,，已婚未生育4人,。
從這3個村子來看，與70后相比,，80后二孩生育數(shù)呈減少趨勢,。同時，80后,、90后已婚未生育人數(shù)明顯增多,，多孩生育趨零，晚育已從多年提倡漸變?yōu)楝F(xiàn)實,。
“生或不生”的選擇題背后
麥子熟了,，紅色的聯(lián)合收割機在金燦燦的莊稼地里格外扎眼。王莊鄉(xiāng)北丁村的李繼宗咧著嘴,，目光懶懶地跟著收割機掃過那片金色,，半個多鐘頭，5畝麥田理出個“板寸”,。老李留下千余斤口糧,，隨收隨賣了4000元。
糧食拉到家以后,，眼瞅著日頭還不毒,，李繼宗就近挑了一塊平整的水泥路面，揚起麥子,。一時間,，麥粒兒雨點般飛起又落下，碎葉子,、草梗子隨風飄遠,。
15年了，女兒生“老二”的問題始終是雙女戶李繼宗難以平息的心火,，即便孫女已經(jīng)讀初二,，他仍然期待能抱個孫子。
但在這件事上,，女兒和上門姑爺態(tài)度堅決：“家里這條件,，生多了養(yǎng)不了。”去年,，女兒李靜不僅話不改口,，還堅決領(lǐng)了獨生子女證。
老李初中文化,，在他的觀念里,，人生四件大事：生老病死。生,，伴隨著老，躲不開病,，繞不開死,，只有子孫繁茂，生活才有保障,。
“再生一個,，你這房子怕沒了吧?”多年“冷戰(zhàn)”，李靜懂得“要害”在哪兒,。
老李悶聲不響了,。
翼城是唐堯故地、晉國源頭,，農(nóng)耕文化悠久,，修房子是莊戶人家不亞于生娃的頭等大事?！案F修門臉富修灶”,，家家戶戶四五米高、三四米寬的入戶大門,，農(nóng)用車,、小汽車可輕松出入。
李靜生女兒的時候,，老李家還是快塌掉的土坯房,，如今老李兩口子，女兒和上門姑爺各有一間大磚房,。走進屋里,，各種家具家電俱全，擺設(shè)不輸城里,。
“蓋房子全是自己上手,，裝修也是自己設(shè)計，不然得多花10多萬,，一家子一年才掙三五萬元,。”李繼宗年輕時走南闖北練就了好手藝，但也傷了身子,，“一過60歲,，老兩口一年吃藥花費5000多元。現(xiàn)在女娃比男娃金貴,，孫女上縣里最好的私立學校,，閨女在縣城租房子陪讀，一年花錢如流水,，等到上大學,，沒個十萬八萬怕打不住?！?/p>
梁中堂說,，人口政策是一定社會經(jīng)濟條件下的產(chǎn)物，它也只有在一定的經(jīng)濟基礎(chǔ)之上才能發(fā)揮作用,?！敖?jīng)濟規(guī)律、人口規(guī)律,，還有科學技術(shù),，文化、風俗習慣,、宗教及社會心理等,，都會影響人口過程?！?/p>
記者采訪發(fā)現(xiàn),，收入不穩(wěn)定是當前影響翼城農(nóng)村二孩生育的首要因素。人們擔心生育孩子會降低生活水平,，所以選擇晚生,、少生甚至不生。其次,，照顧老人,、小孩的時間精力是否充裕，也是影響二孩生育的重要因素,。
在中衛(wèi)鄉(xiāng)澮史村,，全村800多戶，獨生子女戶就有162戶,。其中,，80后有51戶，獨生子34戶,，獨生女17戶,。
35歲的鞠江娜家有獨女,。記者問她為啥不再生一個，鞠江娜嘟囔說：“生孩子這事,，一個人說了不算,，屋里那個不讓生?！?/p>
一打聽,，不生二孩的真正原因是公婆身體不好，“一個心臟搭橋,，一個胸椎腰椎手術(shù),，花了小20萬元不說，天天忙著伺候老人,，再生一個,，根本沒精力照顧?！?/p>
丈夫董小兵是一家鑄造廠工人，月收入四五千元,，不停跟媳婦交底：“死活都不敢再生了,，生下來大人小孩都難受?！?/p>
里砦鎮(zhèn)吉比村計生服務(wù)員鄭巧紅告訴記者,，村里有個80后，生了一個女兒,，父母讓再生一胎,，就是堅決不生。還有一個90后,，結(jié)婚三四年了,，還不生孩子，老人都很著急,，但人家一點都不急,，“現(xiàn)在連自己都養(yǎng)活不好，生了娃根本沒法過日子,，等寬裕些再生,。”
“生不生,，其實政策管不了,，父母也管不了，而是個人意愿說了算,?！崩羁寺斦f,，“現(xiàn)在政策對生育的影響已經(jīng)不大了，頂多占到三成,，還是對那些雙公職的家庭,。個人要是想生，不會在乎罰款,?！?/p>
在國有銀行上班的劉森林就“偷生”了一個姑娘。兒子今年18歲,，女兒剛滿5歲,。劉森林說，本來也不想再生,，但有一次岳父生病住院,，忙前忙后伺候兩年多，等到老人最后走了,，再生一個的想法扎了根,，“就感覺必須得再生一個，哪怕罰款也無所謂,，不然將來一個孩子得累死”,。
據(jù)了解，在翼城的城鎮(zhèn)人口中,，堅決要生二孩的,，早已想盡各種辦法生了?！暗热缃袢娣砰_二孩生育,，真正有意愿的人數(shù)并不太多，可能不到城鎮(zhèn)育齡人口的三成,?！崩羁寺斦f。
“駙馬村”的喜和憂
家庭養(yǎng)老一直是我國最主要的養(yǎng)老方式,，農(nóng)村更是如此,。
養(yǎng)兒防老，生兩個女娃怎么辦?翼城人的回答是,，嫁一個閨女出去,，招一個女婿回來。經(jīng)過30年生育試點,，翼城“光大”了古已有之的入贅文化,，一些招親養(yǎng)老較多的村子被稱為“駙馬村”。
雖說生了兩個閨女,，可王莊鄉(xiāng)北丁村58歲的村民張青梅,，“心里從沒熬煎過”,。她說：“生兒子要買房子買車子不算，光娶媳婦彩禮錢就要12.萬元,。一個兒子搭50萬元,，兩個得100萬元，還不累死?”
張青梅大閨女出嫁后,，二閨女招了女婿進門,，家里不僅有了壯勞力、主心骨,，女婿小鄧進家入伙還帶來了2萬元,。
翼城當?shù)卦缇陀腥胭樍曀祝青l(xiāng)區(qū)分并不明顯,。以前招親講究改姓,，要立字據(jù)，有中人作證,。后來姓名基本不改了,，但是養(yǎng)老的義務(wù)體現(xiàn)出來，生養(yǎng)老,、死戴孝,。“招親養(yǎng)老進一步拉齊了男女平等,，村里的雙女戶、獨女戶并不感覺低人一等,?！币沓强h縣長楊春權(quán)說，不少上門女婿還當了村干部,。
中衛(wèi)鄉(xiāng)人望村算得上是名副其實的“駙馬村”,，全村222戶中，雙女戶41戶,，招親戶就有45戶,。
61歲的馮翠玲是個剛強的女人，丈夫去世16年了,，她既當?shù)之攱?，把兩個女娃拉扯大。丈夫去世,，欠了10多萬元醫(yī)藥費,，家里經(jīng)濟壓力太大，盼著閨女們都嫁出去,，“她們過好就行了,，我招不招女婿無所謂,。”
后來提親的都是讓她招女婿,，馮翠玲就一句話：“家里有外債,，不怕你就來!”
大閨女招了晉中介休的女婿，沒多久生下來一雙兒女,，兩口子還在縣城里買了135平方米的房子,，但花了40多萬元后，再也沒錢裝修了,。
平日里,，大女兒和女婿外出打工，馮翠玲在家照顧孫輩,、侍弄農(nóng)田,。前段日子她騎電動車送孫子、孫女上學,，在巷口跟別的車子撞在了一起,，孩子沒事，自己右腿膝蓋粉碎性骨折,，臥床100天,。
因為要照顧母親，別人給蘋果樹套袋,，一天掙60元,，馮翠玲女兒只能掙50元，“一塊也是掙,，兩塊也是掙,，只要咱肯下辛苦，不愁日子過不好,?！贝笈畠捍掖一貋碇г疹櫪先酥?，也不忘打點零工,。
兩個孩子一年最少花銷1萬元，“再有錢,，沒孩子就沒心勁兒,。家里光有老人，再安逸也不開心,。說到底,，中國人活人是活娃呢?！瘪T翠玲的話透著哲理,。
時光流轉(zhuǎn),，孩子們將來留在村里的可能就越小，“駙馬村”招親養(yǎng)老面臨的挑戰(zhàn)就越大,。
同樣是在人望村,，62歲的農(nóng)民張大有雖有倆女兒，卻一個都沒有招成親,。
大女兒讀大學走了,，談對象、找工作都在縣里,，大女婿又是獨生子,，沒法招親。本來老兩口一直盼望著小女兒能招親,，她也滿口答應,。但等到20歲談上戀愛以后，死活也不招親了,。
“能不能換一個呢?”老兩口不停給小女兒做工作,。
“不行?！毙￠|女鐵了心,，“你把我留在家里，我也不一定給你養(yǎng)老,?！?/p>
張大有的老伴兒氣得臥床一月，最后沒辦法,，只好攤牌,，“外面你要感覺強，你就走,，只要你管我們就行?！毙∨畠簼M口答應,。
如今老張家的日子有些冷清，“總感覺眼前沒人,，不紅火,。”家里的房子沒心勁兒收拾,，院子里也有些荒蕪,。
人望村黨支部副書記、老計生員楊春香說,，與張大有的情況類似,，“村里還有幾家房子裝修得好的,，女兒都考大學出去了，不會回來招親了,?！?/p>
但人口老齡化已經(jīng)迫不及待來了。我國是世界上人口老齡化程度比較高的國家之一,，老年人口數(shù)量多,，老齡化速度快，應對人口老齡化任務(wù)重,。據(jù)世界衛(wèi)生組織報告,，中國人均壽命達76.1歲，一些“高壽”的城市和地區(qū)的人均預期壽命超過82歲,。
梁中堂認為,，人口過程的特點具有歷史連續(xù)性，有些人口現(xiàn)象雖然是現(xiàn)實發(fā)生的,，但其后果卻將潛伏幾十年才顯露出來,。
鑒于此，翼城縣已向山西省衛(wèi)計委打報告,，申請開展自主生育試點,，以期為若干年后國家進一步調(diào)整完善計劃生育政策提供參考依據(jù)。
“國家全面放開二孩政策,，正好與經(jīng)濟下行疊加在一起,，所以近期的數(shù)據(jù)不一定能準確反映老百姓的實際生育意愿?！币沓强h委書記郭行杰說,，“但不論經(jīng)濟上行、下行,，老齡化的挑戰(zhàn)都擺在那里,。”
“人口問題本質(zhì)是發(fā)展問題,，控制人口是為了更好發(fā)展,。人口多了，可以限制少生,。假如人口少了,，政策再鼓勵生育未必就靈?！币沓强h第二任計生委主任馮才山說,，“人口生育有其規(guī)律，遵循就可以事半功倍，翼城的啟示或許就在這里,?！?應采訪對象要求，文中張彩云,、李繼宗,、劉森林、張大有,、李靜等人為化名) (原載7月8日《人民日報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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